宮變前夜
嚴浩沖進楊嬌嬌寢殿時,幾乎是連滾帶爬。他平日里總愛穿的錦緞長袍被扯得歪歪扭扭,下擺沾著泥點和草屑,靴底在光潔的金磚上蹭出兩道狼狽的劃痕,剛進門就扶著門框大口喘氣,胸口起伏得像要炸開,連聲音都劈了叉:“嬌、嬌嬌!出大事了!劉梓妍……劉梓妍把周國皇宮給踏平了!”
楊嬌嬌正對著銅鏡描眉,一支螺子筆剛蘸了黛粉,聞言手猛地一抖,黑褐色的墨痕斜斜畫過眉骨,在白皙的臉上拖出道丑態的印子。她“啪”地把筆摔在梳妝臺上,精致的螺鈿鏡被震得嗡嗡響,轉身瞪著嚴浩,聲音里滿是不信:“你說什么?周國皇宮?她劉梓妍有這么大本事?”
“是真的!”嚴浩踉蹌著撲到她面前,手指死死抓住她的衣袖,指節泛白,“我在城門口聽周國來的商客說的,說得有鼻子有眼!說她帶了幾十號人,硬生生沖破了周國的宮門,把那些阻攔的衛兵砍得落花流水,連周國太子都被她生擒了!現在江源都登基做皇帝了,還封她做了護國公主!”他咽了口唾沫,語氣里摻著后怕,“我真沒想到,她離開大漢這幾年,竟變得這么厲害……這要是回頭找咱們算賬,咱們哪還有活路啊?”
楊嬌嬌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連嘴唇都泛了青。她后退兩步,后背撞在梳妝臺上,臺上的玉梳、胭脂盒“嘩啦啦”掉了一地。她盯著嚴浩,聲音尖得像被掐住的貓:“這賤人怎么就死不了!周國那么多兵力,連個她都攔不???完了完了,我還以為她這一次會死在周國,我就可以安心在大漢當我的逍遙公主,她既然能踏平周國皇宮,下一步肯定就是回大漢國!咱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必須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跑?現在往哪跑?”嚴浩猛地站起來,語氣里滿是悔意,胸口因為激動劇烈起伏,“都怪你!當初非要來大漢冒名頂替,說什么能靠皇上的寵愛撈權撈錢!我早就說過劉梓妍不是好惹的,你偏不聽!現在把她惹急了,她能放過咱們才怪!”
“怪我?”楊嬌嬌也來了火氣,指著嚴浩的鼻子罵,“當初你見我得了皇上的賞,笑得比誰都歡!你的官是怎么升的?你嚴家的鋪子是怎么開遍京城的?現在出事了就想推干凈?”她深吸一口氣,又急又怕,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沒時間哭,“別廢話了!再吵下去,等劉梓妍來了,咱們都得死!先去青溪鎮,帶上家里人去苗疆!我外祖父在苗疆的山寨里當首領,手里有幾百號兄弟,躲到那里她肯定找不到!等以后咱們在苗疆學了蠱術,練了絕世武功,再回來扒了她的皮!”
嚴浩被罵得啞口無言,也知道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只能咬著牙點頭。兩人不敢耽擱,楊嬌嬌把梳妝盒里的金釵、玉佩一股腦塞進錦囊,嚴浩則去暗格里翻出平日里貪墨的銀票和金條,用布包了厚厚一大包。為了掩人耳目,他們找了兩套小宮女穿的粗布襦裙,胡亂套在身上,又用鍋底灰把臉抹得黑乎乎的,連頭發都挽成了宮女的雙丫髻。
趁著宮門禁衛換班的空隙,兩人縮著脖子,低著頭,混在端著食盒的宮女隊伍里,一步步挪出宮門。剛踏出宮門,就像脫了韁的野馬,頭也不回地往青溪鎮跑,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敢在路邊的破廟里歇了口氣。
青溪鎮的嚴家院里,嚴懷康正坐在門檻上抽旱煙,煙桿是用老竹根做的,煙鍋里的火星忽明忽暗。楊宵也在一旁坐著,手里拿著個算盤,卻半天沒撥動一個珠子,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兩人都是心事重重——自從嚴浩和楊嬌嬌在京城得勢,他們雖跟著沾了些光,卻總覺得心里不踏實,總怕哪一天會出事。
突然,院門外傳來“咚咚咚”的砸門聲,還夾雜著急促的呼喊:“爹!舅舅,快開門!”
嚴懷康和楊宵對視一眼,連忙起身去開門。門剛打開,嚴浩和楊嬌嬌就跌了進來,兩人臉上的鍋底灰蹭得滿臉都是,衣裳也被汗水浸透,狼狽不堪。沒等嚴懷康開口,嚴浩就扯著嗓子喊:“爹!舅舅!快收拾東西!劉梓妍要回大漢了!她連周國皇宮都能踏平,咱們再不跑,遲早要被她砍了腦袋!”
他和楊嬌嬌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講了一遍,嚴懷康手里的煙桿“啪”地掉在地上,煙絲撒了一地。楊宵也慌了神,轉身就往屋里跑,嘴里念叨著:“銀票!還有我那箱銀元寶!都得帶上!”
楊曉娟聽到動靜,從屋里跑出來,她手里還拿著給嚴玲縫了一半的布鞋,看到眼前的亂象,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她拉著嚴懷康的胳膊,聲音發顫:“懷康,那玲兒和英英呢?咱們跑了,她們要是回來了,找不到咱們怎么辦?”
嚴懷康閉了閉眼,狠狠心掙開她的手,聲音沙?。骸艾F在顧不上她們了!劉梓妍要是來了,咱們一個都活不了!先保住自己的命,以后才有機會找她們!”
楊曉娟的哭聲在夜里格外刺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她死死抓著門框,不肯松手:“我不走!我要等我的女兒!她們還在山里受苦,我不能丟下她們!”
“你瘋了!”嚴懷康上前拽她,“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你想讓咱們全家都死在這嗎?”楊宵也過來幫忙,兩人架著楊曉娟往屋里拖。楊曉娟掙扎著,布鞋從手里滑落,掉在地上,針腳還沒縫完,就像她沒說完的牽掛。
一屋子人連夜收拾東西,把金銀珠寶、銀票糧食都塞進布包袱。嚴懷康把旱煙桿揣進懷里,楊宵則把算盤也包了起來——那是他半輩子的營生,舍不得丟。等到天快亮時,一行人換上老百姓的粗布衣裳,趁著晨霧,悄悄出了青溪鎮,往苗疆的方向逃去。
而此時的大漢皇宮,早已亂成一團。養心殿里,燭火燃得昏昏沉沉,龍床上的皇帝劉耀龍臉色蠟黃,嘴唇干裂,雙眼緊閉,嘴里還斷斷續續說著胡話:“梓妍……我的女兒……別離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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