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難消:千金的癡妄與家族的縱容
逍遙城的暮色裹著晚歸的炊煙,慢悠悠漫過青石板路,可蘇景月的心卻像被燒紅的烙鐵燙著,焦躁得坐立難安。她站在陳家藥鋪斑駁的后門廊下,石榴紅繡鳳羅裙的裙擺被晚風掀得輕輕晃動,裙面上用金線繡就的鳳凰展翅圖案,在殘陽余暉里泛著刺眼又突兀的光——為了見陳照,她從午后就開始打扮,鏡前足足耗了一個時辰:丫鬟小菊為她梳了精致的垂掛髻,鬢邊斜插著支赤金點翠步搖,流蘇上的明珠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蕩;耳墜選了成對的東珠串,圓潤的珠子襯得她耳垂白皙;指尖細細涂了玫瑰色蔻丹,連護甲都打磨得光滑透亮。可再精心的裝扮,也掩不住她眼底翻涌的偏執,還有連日來求而不得的憔悴,眼下淡淡的青影像抹不去的墨痕,拆穿了她強撐的體面。
“陳照哥哥,是我,景月。”她抬手,涂著蔻丹的指尖重重拍在厚重的木門上,聲音刻意放得嬌柔,還帶著幾分往日被寵壞的嬌蠻,“你開門,我有話跟你說,就說幾句,說完我就走?!?/p>
門內靜悄悄的,只有藥杵碾藥的“咚咚”聲,沉悶地傳來,除此之外,再無半分回應。蘇景月咬了咬下唇,齒尖幾乎要嵌進唇肉里,又加重力道拍了幾下門板,木頭震得嗡嗡作響,連門軸都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陳照哥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別躲著我!我都看到藥圃里的燈亮著了!”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門才“吱呀”一聲開了條窄縫,伙計小李探出頭來,額頭上沁著細密的汗珠,臉上滿是為難,眼神躲躲閃閃,連正眼都不敢與她對視:“蘇小姐,實在對不住,我們家公子說了,他今晚要趕制一批急用的草藥,忙著配藥碾粉,實在不方便見客,您還是請回吧,改日……改日再來?”
“不方便?”蘇景月猛地拔高了聲音,眼底瞬間涌上怒意,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伸手就去推門板,力道大得讓小李踉蹌著后退了兩步,“我看他是故意躲著我!什么配藥,都是借口!你讓他出來!我倒要問問他,以前對我那般溫和,見了我就笑,還給我講草藥知識,如今為何避而不見?是不是聽了那些爛人的胡言亂語?”
小李急得臉都白了,連忙伸手去攔:“蘇小姐,使不得!公子真的在忙,您這樣闖進去,會耽誤公子做事的!”可他一個文弱伙計,哪里是被寵壞了、力氣不小的蘇景月的對手,被她一把推得撞在門框上,疼得齜牙咧嘴。蘇景月徑直沖進后院,繞過堆著草藥的竹筐,正看見陳照蹲在藥圃旁的青石板上,彎腰翻曬著剛采來的紫蘇葉,他穿著一身月白長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結實的小臂,指尖沾染著細碎的草屑,身形挺拔,側臉在夕陽的勾勒下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清冷。
她心頭一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上前,裙擺掃過地面的枯草,發出沙沙的聲響,語氣瞬間軟了下來,帶著幾分委屈:“陳照哥哥,我就知道你沒真的生我的氣,你只是……只是一時聽了別人的閑話,對不對?”
陳照聞聲抬頭,看清來人是她,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像是碰到了什么污穢之物,二話不說就站起身,轉身就往旁邊的配藥屋走,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腳步快得幾乎帶起了風?!瓣愓崭绺纾 碧K景月連忙追上去,伸出手想拉住他的衣袖,指尖剛要碰到那片月白的布料,就被陳照猛地甩開,力道大得讓她踉蹌著后退了三步,重重撞在身后的竹架上,架子上的草藥筐“嘩啦”一聲歪倒,幾片干枯的草藥散落在地上。
“蘇小姐,請自重。”陳照停下腳步,背對著她,聲音冷得像寒冬里的冰碴子,沒有半分往日的溫和,“我與你素無交情,往日在街頭偶遇,不過是看在蘇老爺的面子上,對你多有幾分客氣,從未有過逾矩之舉。如今你我身份懸殊,且你名聲在外,還請蘇小姐日后莫要再來糾纏,免得壞了彼此的名聲,也污了我陳家藥鋪的清凈?!?/p>
“名聲?”蘇景月像是被這句話狠狠刺中了痛處,尖叫起來,聲音尖銳得劃破了后院的寧靜,“我名聲怎么了?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不過是被那些該死的土匪害了!這不是我的錯!陳照哥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明明說過我繡的并蒂蓮帕子好看,說過我親手煮的雨前茶清甜,你明明……明明是喜歡我的!是劉梓妍!都是她毀了我的一切,不然我現在早就……”
她的哭訴和辯解像石沉大海,陳照連頭都沒回,抬手推開配藥屋的木門,“砰”地一聲重重關上,門板震動的聲響,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蘇景月臉上,將她所有的歇斯底里都徹底隔絕在外。蘇景月僵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木門,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胸前的繡鳳圖案上,暈開了一小片水漬。她怎么也不肯相信,那個曾經在桃花樹下對她溫和淺笑、耐心解答她草藥疑問的陳照,會變得如此冷漠;她更徹底忘了,自己早已不是那個清白無瑕、被蘇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自從她從土匪高輝的窩里逃回來,“蘇家二小姐被土匪奪去清白”“親手弒夫殺了高輝”的流言,就像長了翅膀的蒼蠅,在逍遙城的街頭巷尾瘋傳。
那些日子,逍遙城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關于她的議論。清晨的茶館里,說書先生剛歇了嗓,茶客們就圍坐在一起,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眼神卻止不住地往蘇府的方向瞟:“聽說了嗎?蘇家二小姐從土匪窩逃回來,身子早就不干凈了,還親手殺了她的土匪丈夫,真是個狠角色?!薄昂煤玫那Ы鹦〗?,金枝玉葉,怎么就落到這般田地?以前多少公子哥想要求娶,現在怕是連窮酸秀才都看不上她了?!薄疤K家那么有錢有勢,能把官府買通,卻堵不住悠悠眾口,這污點,這輩子都洗不掉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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