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塵途齟齬生,舊隙新嫌添
車輪碾過坑洼的土路,發(fā)出“吱呀”的哀鳴,像是不堪重負的老者在呻吟。車窗外,風卷著枯黃的草屑打在布簾上,留下細碎的聲響,更襯得車廂里的氣氛沉悶得近乎凝固。
嚴懷康一家人與楊嬌嬌一家,此刻正擠在這輛租來的破舊馬車里,朝著周國邊界倉皇趕路。自那日皇宮大亂,皇帝蹤影全無,劉梓妍把持朝政下了通緝令,他們便成了驚弓之鳥,褪去了往日的體面,換上了最粗陋的布衣,臉上抹了灰、畫了皺紋,扮作逃難的商販與家眷,一路東躲西藏,生怕被盤查的官差認出。
車廂里的空間本就逼仄,此刻擠了七口人,更是連轉個身都困難。空氣中彌漫著汗味、塵土味,還有嚴英偷偷藏起來的半塊糕點散發(fā)的甜膩氣息,混合成一種說不出的古怪味道。
嚴英是第一個按捺不住的。她本是嚴家捧在手心的二小姐,自小錦衣玉食,何曾受過這般委屈?粗糙的麻布衣裳磨得她胳膊生疼,馬車顛簸得她頭暈眼花,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這滿車廂的“窮酸氣”。她皺著眉,用帕子嫌惡地扇了扇鼻子,尖著嗓子抱怨:“這破車怎么回事?顛得人骨頭都要散了!還有這破路,連塊平整的地方都沒有,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楊嬌嬌的聲音冷不丁地插了進來,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她此刻也換了男裝打扮,青色短打罩在身上,頭發(fā)用布帶束起,臉上抹了些淡褐色的粉末,遮掩了原本姣好的容貌,只露出一雙依舊清亮的眼睛,此刻正斜睨著嚴英。
“早知道……”嚴英被噎了一下,隨即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早知道也比在那地牢里強!”話雖如此,語氣卻明顯弱了幾分。
楊嬌嬌輕笑一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哦?比地牢里強?嚴英,你怕是忘了,三天前是誰把你從那潮濕陰暗的地牢里撈出來的。若不是我托人打通關節(jié),你現(xiàn)在還在牢里啃窩頭,能不能活著出來都兩說,這會兒倒有精神嫌東嫌西了?”
“你!”嚴英被戳到痛處,頓時炸了毛,“楊嬌嬌,你少在這里邀功!我們落到今天這步田地,難道不是拜你所賜?”
她猛地提高了音量,引得車廂里其他人都皺起了眉。嚴懷康咳嗽了一聲,想勸女兒少說兩句,卻被嚴英一把甩開。
“爹,您別攔著我!”嚴英瞪著楊嬌嬌,眼里滿是怨氣,“要不是她非要去當什么公主,我們一家人在鄉(xiāng)下過得好好的!家里有良田百畝,鋪子兩間,我每天穿綾羅、戴珠釵,想吃什么有什么,何等逍遙自在?現(xiàn)在呢?為了她這‘公主夢’,我們成了喪家之犬,東躲西藏,吃這等苦楚!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這番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激起了漣漪。嚴懷康的妻子楊曉娟嘴唇動了動,眼里掠過一絲贊同。是啊,若不是楊嬌嬌被認回宮里,他們一家怎會卷入這滔天禍事?
楊嬌嬌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冷了幾分:“我當公主,礙著你們什么事了?當初你們得知我成了公主,哪個不是眉開眼笑,想著攀附權貴?嚴英,你那時還拉著我的手,說要我給你在宮里謀個好前程,怎么,現(xiàn)在倒都成了我的不是?”
“你胡說!”嚴英急道,“我那是……那是……”她一時語塞,當初的確有過那樣的心思,只是如今落難,便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了別人身上。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嚴浩開口了,眉宇間帶著軍人的硬朗,此刻臉色卻有些沉郁。他看向楊嬌嬌,聲音低沉:“楊嬌嬌,收起你這虛偽的臉嘴,不要逮著誰就跟誰吵個不休,難道說錯你了,當初說好一起進宮”一起升官發(fā)財,可你呢,當上了公主,就把我們當下人使喚,若不是今天你救了我們,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你的,楊嬌嬌說道表哥,我不是跟你說過我錯了嗎,以后我改就是了,嚴浩說道,你可知道我出征的那天,等你來送我等了好久,都沒看到你的身影,我有多么希望你能來送我。現(xiàn)在想想,你就是個騙子,
車廂里的氣氛一下子更僵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楊嬌嬌身上,兩家人都來送行,唯獨楊嬌嬌遲遲未到,直到嚴浩的隊伍走遠了,她才匆匆趕來,只留下一句“宮中事忙”嘴角還是冷嘲熱諷,那時嚴浩心里便存了個疙瘩。
楊嬌嬌對上嚴浩的目光,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簾,聲音放軟了些,帶著幾分委屈:“嚴浩哥哥,你怎么還提這事?那日真的是宮里有緊急公務,陛下突然召見,我脫不開身。等我處理完事情,快馬加鞭趕到城門口時,你的隊伍已經走了……我心里也急得不行,還為此懊惱了好幾天呢。”
她抬起頭,望著嚴浩,眼神看似真誠:“至于這次救你們,難道不是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嗎?你我自小相識,情同兄妹,我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出事?嚴浩哥哥,你怎能懷疑我有別的目的?”
“一家人?”楊曉娟忍不住冷笑一聲,她是嚴浩的母親,性子素來直爽,此刻積壓的怨氣也爆發(fā)了,“楊嬌嬌,你還好意思說‘家人’二字?當初懷康被抓進大牢,我求到你宮里去,你是怎么對我的?讓宮人把我攔在宮門外,連面都不肯見!那時候,你怎么不把我們當家人?”
楊曉娟的話像一把錐子,刺中了嚴家人的痛處。嚴懷康被誣陷下獄時,他們走投無路,只能寄希望于已成公主的楊嬌嬌,可換來的卻是閉門羹,那段日子的絕望,至今想來仍讓人心有余悸。
“就是!”嚴玲也跟著點頭,她是嚴家的小女兒,年紀不大,卻也記得那時的艱難,“我看你就是別有用心!現(xiàn)在突然對我們好,是不是想利用我們做什么?”
面對眾人的質疑,楊嬌嬌臉上卻不見慌亂,反而平靜地掃視了一圈,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們心里有怨,有氣,換作是我,或許也會這般想。但現(xiàn)在,說這些有用嗎?”
她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們看看現(xiàn)在的處境!劉梓妍已經下了海捕文書,我們都是她要除掉的人!我現(xiàn)在和你們一樣,是被朝廷通緝的犯人!我們就像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喜歡敖雪蓮的新書請大家收藏:()敖雪蓮的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