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皇宮內的宮燈次第亮起,映得廊下的海棠花影婆娑。江幽攥著帕子,在自己的寢殿外繞來繞去,耳尖泛紅——方才聽聞父皇母后已住進梓妍姐姐的公主府,她的心就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她既想念父母溫熱的懷抱,又怕見面后迎來一頓責罵。當初她一心要跟哥哥和梓妍姐姐闖蕩,瞞著父皇母后偷偷離開周國,只派暗衛回去捎了句“平安勿念”,這一出來便是近一年,連封信都沒好好寫過。越想越心虛,江幽的眼眶漸漸紅了,腳步也頓住了。
“還在這兒磨蹭什么?”江晨旭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幾分笑意。他走上前,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躲得過今晚,躲不過明日的定親宴。到時候當著滿朝賓客的面,父皇母后要是沉了臉,你豈不是更難堪?不如現在就去請罪,父皇母后疼你,不會真怪你的。”
江幽咬了咬下唇,眼底泛起委屈的水汽,吸了吸鼻子,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那……那我去了。”她提著繡滿桃花的裙擺,腳步輕快又帶著幾分忐忑,快步往宮外的公主府趕去。
一進公主府的正廳,望見江源與趙玉潔坐在堂上,江幽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撲上前就抱住了趙玉潔的胳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掉下來:“父皇,母后!幽兒好想你們!對不起,是幽兒任性,不告而別讓你們擔心了。你們看,我現在吃得好睡得好,還跟著梓妍姐姐學了不少東西,安然無恙的,就別怪罪我了,好不好?”
趙玉潔一把將女兒摟進懷里,感受著懷中小丫頭溫熱的身體,連日來的牽掛與擔憂瞬間化作心疼。她輕輕拍著江幽的背,語氣又氣又軟:“你這孩子,膽子越來越大了!這次是運氣好,有你哥哥和梓妍照著,萬一出了什么差錯,你讓我和你父皇怎么活?”
江源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板著臉,眉頭擰成了疙瘩,可眼神里卻藏不住對女兒的想念。他沉聲道:“都多大了,還像個沒長熟的孩子,整天讓人操心!如今你哥哥都要定親了,你也該收收心,找個知冷知熱的好人家嫁了,省得我和你母后日日為你懸著心。”
“我不嫁!”江幽撅著嘴,往趙玉潔懷里縮了縮,撒嬌道,“我才十七,還小呢!我要留在父皇母后身邊,還要跟著哥哥和梓妍姐姐玩!”
趙玉潔被她逗得笑出聲,點了點她的額頭:“就你會撒嬌!行,不嫁可以,但你得乖乖聽話,不許再亂跑。不然我和你父皇就找個厲害的婆家,把你嫁過去,看你還敢不敢任性!”
“我聽話!我一定聽話!”江幽連忙舉起小手保證,眼睛亮晶晶的,“等哥哥訂完婚,我就和你們回周國,再也不偷偷跑出來了!”
“這還差不多。”趙玉潔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拉著她在身邊坐下,細細問起這一年的經歷。江幽嘰嘰喳喳地講著路上的見聞,講著和梓妍姐姐學武功的趣事,屋里滿是母女倆的歡聲笑語,直到深夜,才依依不舍地回房歇息。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公主府的門便被輕輕叩響。蕭山身著勁裝,恭敬地站在門外:“陛下,皇后娘娘,公主,小人奉公主之命,前來接各位前往皇宮參加定親宴。”
江源夫婦與江幽洗漱完畢,換上早已備好的華服,在蕭山的引領下,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遠處的天際泛起魚肚白,一場盛大的定親宴,正悄然拉開帷幕。
大漢皇宮的朱紅宮墻被鎏金暖陽裹著,墻頭上懸掛的紅燈籠一串串連成紅海,從宮門一直綿延到舉辦訂婚宴的太和殿。御道兩側,新栽的牡丹開得正盛,嫣紅、雪白、凝紫的花瓣上沾著晨露,與廊下懸掛的鎏金宮燈相映,連空氣里都飄著甜香與喜慶交織的氣息。宮女太監們身著簇新的服飾,端著果盤、提著酒壺往來穿梭,腳步輕快卻不失規矩,臉上都掛著藏不住的笑意——今日是大漢長公主劉梓妍與周國太子江晨旭的訂婚大典,皇帝劉耀龍下了死命令,務必將這場盛典辦得轟轟烈烈,讓兩國都知曉這份天賜良緣。
太和殿內更是氣派非凡,支撐殿宇的巨柱上纏繞著大紅綢帶,綢帶下墜著鎏金鈴鐺,微風一吹便發出清脆的聲響。殿中央的漢白玉案幾上,擺滿了蜜漬金橘、水晶葡萄、松子糕等精致茶點,旁邊的青銅酒樽里盛著琥珀色的佳釀,酒香醇厚。文武百官按品級依次落座,身著繡著鳥獸紋樣的朝服,手里捧著早已備好的賀禮,低聲交談間,目光頻頻望向殿門口,滿是對這場聯姻的期待與好奇。
辰時三刻,禮樂官高聲唱喏:“吉時到——”
悠揚的宮廷禮樂瞬間響徹大殿,伴隨著鏗鏘的鼓點,劉梓妍身著一襲石榴紅繡金鳳的勁裝長裙緩步走入。裙擺上的金鳳用金線繡成,尾羽舒展,眼嵌明珠,行走間仿佛有金光流動;長發高挽成凌云髻,簪著一支赤金點翠步搖,流蘇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卻襯得她脖頸線條愈發利落;腰間佩著一柄小巧的玄鐵劍,劍穗是江晨旭親手繡的同心結,紅黑絲線纏繞,低調又藏著心意。她的步伐沉穩,每一步都踩在禮樂的節拍上,面容明艷,唇角噙著恰到好處的笑意,可若仔細看,便會發現她那雙慣于視物的銳利眼眸深處,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凝重。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劉梓妍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前世——冰冷的地下室里,她被楊嬌嬌嚴浩嚴玲嚴英楊曉娟,綁住四肢,楊嬌嬌用血淋淋的刀子挖掉腹中兩個尚未出生的孩子,然后被他們毀容,砍掉手指和腳趾,放在酒缸里泡酒,最后被奪走性命,自己也在絕望中被死去;戰場上,她的父皇劉耀龍被嚴浩父子背叛,后者投靠匈奴泄露軍情,害得父皇,險些戰死沙場。這兩個惡魔,一個假冒公主禍亂后宮,一個背主求榮背叛家國,前世的血海深仇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骨血里。如今雖答應了婚事,可只要楊嬌嬌和嚴浩一日不除,她便一日無法真正安心,這場看似圓滿的訂婚,于她而言,更像是一份需要守護的承諾——她必須親手掃清障礙,才能不辜負這一世的重生,不辜負身邊人的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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