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天光云影
鄂王李潤依舊在那個布置精致得有些刻意的茶室與他們見面,聽李舒白提起要見陳念娘時,一臉詫異,問:“四哥怎么今日會問起她的事情?”
“有些許小事要詢問她。”
李潤無奈道:“真是不巧,陳念娘已經走了。”
“什么?陳念娘走了?”黃梓瑕頓時愕然,李舒白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后問李潤:“什么時候走的?”
“昨日。她收拾東西離開了鄂王府,是不告而別的,只留下了一封信,我叫人拿來給你們看看?!?/p>
陳念娘的信立即便送來了,說是信,其實只是一張素箋,上面寫著寥寥幾行字——
鄂王殿下賜鑒:
自蒙王爺收留,常思大恩大德永世難忘。唯如今老婦心愿已了,自此離京永不再回。日后山高水長,定當遙祝王爺殿下福壽綿長,千秋萬歲。
陳氏念娘頓首。
字跡十分娟秀,只是透出一種潦草,有種倉促而就的感覺。李舒白將這封信掃了一遍,然后交給黃梓瑕。
黃梓瑕的目光落在“心愿已了”那四個字上,沉吟許久,才交還給鄂王,說:“既然如此,想必以后再見念娘的機會也十分渺茫了??上仪偎囄淳€想再向她學習一陣子呢?!?/p>
鄂王李潤微笑道:“那也沒什么,內外教坊多是琴師,也有極出色的高手。對了,昨日是望日,我依例進宮向太妃請安前,陳念娘曾托我說,太妃最喜琵琶,當年揚州云韶苑中有一張云韶六女的畫像,有人說其中有琵琶深味,太妃若是喜歡的話,她過幾日可進呈供賞玩。不過我進宮與太妃一說,她只笑道,一幅畫有什么好看的,便拒絕了。”
李舒白問:“然后,你自宮中回來時,陳念娘便已經走了?”
“嗯,所以若是太后真有興趣,我還無法拿出那幅畫了?!崩顫櫺Φ馈K獯_實極好,眉眼笑得疏朗散漫,對陳念娘此事顯然并無芥蒂。
李舒白便點頭,說道:“既然人已經走了,那么找她顯然并非易事了。今日又讓七弟親手煮茶,真是多謝?!?/p>
“哪里話,三哥能來,我求之不得。”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李舒白才帶著黃梓瑕出門。
直到送他們出門的李潤被遠遠拋在后面,李舒白才勒住馬韁,與黃梓瑕一起站在長安的街頭,駐馬停了許久。
兩人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許對此事的揣測。
李舒白問:“你昨日說要去查探的,是哪里?”
“光宅坊外水渠。如今天色尚未過午,那邊或許有提水的人,還是下午再去比較好。”
李舒白點頭,抬頭沉吟片刻,撥轉馬頭向西而行,說:“我們去西市?!?/p>
黃梓瑕輕揮鞭子,在那拂沙的屁股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問:“哦?這回又去看變戲法?”
他不回答,只問:“你覺得這個案件,目前最大的疑點和難點是什么?”
黃梓瑕毫不猶豫道:“這整個案件雖撲朔迷離,但依我看,最大的疑點就在于,王若是怎么從固若金湯的雍淳殿之中、從兩百人的重重護衛中,忽然消失不見的。明明只是一眨眼的時間,進了東閣就能讓人消失不見的,到底是什么手法?”
“對,王若的消失,應該是整個案件的關鍵,若解開了這個謎團,或許此案就能提綱挈領,正中要害?!崩钍姘姿赏熘R韁,任由兩匹馬徐徐行去,說道,“近日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我覺得或許因為我們上次在西市尋訪時看過的那個戲法對我們影響太深,因為鳥籠里有機關會令小鳥遁逸,因此總是往雍淳殿是否有機關暗道等地方著想?!?/p>
“但人的思考方向總是這樣,一個大活人,在一個幾乎沒什么家具的室內,可供出入的方向有幾個地方?上面,是懸掛著宮燈的藻井,別說沒有天窗,甚至沒有屋梁。四面墻壁,兩面是堅實土墻,毫無縫隙,還有一面開著一道門,通向正殿。當時殿門大開,只要有人出來,門口的侍衛不必說,當時候在殿內的宦官們肯定會看見。最后一面墻開著窗戶,窗外有侍衛把守,確定沒有任何人出來。然后便是下面,地道或者密窖,我們也沒有發現?!?/p>
李舒白下結論說:“一個四面八方被鳥籠般嚴密包圍的房間內,人就這樣消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