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張行英抱著畫軸放回盒子內,準備上樓放回原處去。就在他一轉身之際,他愣了一下,看見阿荻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呆呆地出神。
而他清楚地看到,她臉上不僅是哀痛茫然,還有一種混合著快意的扭曲,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顯得有點可怕。
他呆了呆,心驚于她的表情,又怕她一個站不穩摔下來,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快步走上去,擋在第一階樓梯那里,才問:“阿荻,你怎么了?”
阿荻茫然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仿佛依然陷在另外一個境地之中。不過,在看清他面容時,她的神情便慢慢地松懈下來,低下頭,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我聽到你們說……說畫上的瀕死情景,又想起了昨日我們在薦福寺見到的那個被燒死的人,覺得太過可怕,好像……好像有點嚇到了。”
“哎,沒事,我們就是對著這幅畫那么一形容。其實大家都是隨口一說。”他趕緊安慰她。
阿荻點點頭,又慢慢抱住自己的身子蹲了下來,低聲自言自語:“他們什么時候離開啊……我得下去替伯父熬藥了。”
“哦,我爹的藥我來吧。你既然怕見人,就在樓上待會兒。”張行英說著,鎖好了放畫的柜子。
從張行英家出來,黃梓瑕與周子秦一路,向昭王鄂王告別。
她看見鄂王李潤臉上的表情,這個仙氣飄渺的小王爺,如今神情恍惚,雖然還強自笑著與他們告別,但眼神已經變了,目光落在了虛無的彼方,眼中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存在。
那張畫,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值得鄂王這樣神思恍惚?
黃梓瑕思索著,慢慢騎著那拂沙,與周子秦一起順著長安街道旁的槐樹陰走回去。
盛夏的長安,槐蔭生涼。無名的小鳥在樹上偶爾輕輕唱一聲。
與她一起并轡而行的周子秦,抬手在她騎的那拂沙頭上拍了拍,說:“崇古,這樣也不錯嘛,別擔心了。”
“咦?”黃梓瑕抬頭看他。
“雖然一時之間去不了蜀郡,但是夔王爺不是還在等你么,等同昌公主這邊的事情一了解,說不定我們可以一起到蜀郡去呢。”
黃梓瑕嘆了一口氣,說:“你也看到了,公主府那個宦官魏喜敏的死,與今日駙馬的受傷一樣,都是毫無頭緒的案子。駙馬這個案子尚且有跡可循,可薦福寺那個案子,一時之間,連是不是人為作案都難說。”
“就是嘛,可皇上寵愛同昌公主,她說要查,咱就得查啊……要不隨便查查,過幾天交代一下算了。”
黃梓瑕勒住馬,想了想,說:“還是及早去看看好。”
“看什么?”周子秦趕緊問。
“去薦福寺,看一下有沒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她說著,撥轉馬頭,向著薦福寺而去。周子秦趕緊追了上去:“等等我,我也去!”
與昨日鬧鬧穰穰的場面不同,今日的薦福寺內,冷冷清清。雖然一地狼藉已經被清掃完畢,但被踏平的草地和折斷的花木都在昭示昨日那場混亂局面的存在。
黃梓瑕與周子秦走入大門,看到兩個僧人正拎著幾個空麻袋往放生池走去,一邊搖頭嘆息。
周子秦忙問:“兩位大師,請問放生池那邊出什么事了?”
“唉,真是太過凄慘,不提也罷。”僧人們嘆道。
兩人跟過去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震撼到無以言表。
周圍兩百步的放生池內,密密麻麻漂滿了死魚,天氣這么炎熱,死魚又太過密集,下面的膨脹死魚腐爛之后,個個肚子脹大,直欲將上面的臭魚頂得滿出放生池去。
強烈的臭魚腥味傳來,讓黃梓瑕和周子秦都不由得捂住鼻子,背過身子去,差點嘔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