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瑕聽著他的童年經(jīng)歷,心口忽然被觸動,某一個地方的某一點,忽然傳來隱隱的痛。她望著景翌,低聲說:“你的經(jīng)歷,和我一個……一個認(rèn)識的人,有點像。”
“我知道,禹宣嘛。”他滿不在乎地說。
黃梓瑕愣了一下,慢慢地問:“你也認(rèn)識他?”
“廢話,你知道京城里的包打聽是誰嗎?你覺得盧云中愛說閑事嗎?那都是我這邊漏出來的一點點邊角料而已,”景翌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說,“你和王爺還在蜀地時,禹宣的事情我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黃梓瑕轉(zhuǎn)開了臉,也轉(zhuǎn)開了話題:“所以……毓公公與你關(guān)系很好,還對你有恩?”
“什么恩啊,這渾蛋只是想讓我多分擔(dān)一些事情而已,”他說著,又怔怔發(fā)了一會兒呆,然后終于說,“是啊……若是沒有他的話,可能……可能我還渾渾噩噩做小宦官呢。”
黃梓瑕看著他說到景毓時,眼中那薄薄的霧氣,遲疑著,覺得有點難以啟齒。
景翌一下子就看了出來:“有話你就說,是不是和景毓有關(guān)?”
“嗯……”黃梓瑕慢慢點頭,然后問,“你覺得,景毓平時,有什么地方表現(xiàn)得……不對勁嗎?”
景翌呆了呆,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帳冊。他抬眼望著她,緩緩問:“什么意思?”
黃梓瑕也不再遮掩,說:“意思就是,我懷疑他。”
“因為他求王爺讓張行英留作貼身侍衛(wèi)?”
“不僅僅只是這一點。比如,我與王爺當(dāng)時易容隱藏在蜀地客棧之中,可張行英與景毓,偏偏就選中了那一間;在他們過來之后不久,縱火設(shè)伏就開始;王爺貼身攜帶那張符咒時,并無任何變化,而在放入盒子之后便開始變化,而當(dāng)時他的身邊,景毓已死,唯有一個張行英……”
“你讓我想一想。”景翌抬起手阻止了她的話。
黃梓瑕便不再說話,只坐在旁邊看著他。
他神情凝重,想了許久,終于緩緩地說:“三年前龐勛之亂,因那張符咒的出現(xiàn),王爺左手差點傷殘。那之后,他身邊所有人都換了一回,而我與景毓,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選過來的。”
“他之前,可能接觸過什么人嗎?”
“不可能,因為那一回選人,是王爺直接抽取了一個行宮的檔,然后自己過去,按照那上面的名字,隨便指了幾個,大小美丑都不顧。事先誰也不知道他是過去找王府宦官的,更不知道他會選中誰,連王爺自己也只是看著名字隨便亂指的,”他說著,拍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幸好我當(dāng)時的名字不錯,引起了王爺?shù)淖⒁狻!?/p>
“這么說,一切都只是湊巧,與你的才干無關(guān)嘍?”黃梓瑕便隨口問,“你以前叫什么?”
“二狗子。”
“……”黃梓瑕還在無語,他又想了想,站起來端起桌上燈燭,說:“來,說什么都沒用,我們?nèi)タ纯淳柏沟倪z物。”
景毓的房間就在隔壁,在燈燭照耀下,可以看見他的住處十分寬敞。進(jìn)門處設(shè)著桌凳,左手耳室,右手臥室。景毓喜歡石雕,桌上幾上窗上都陳設(shè)著各種石雕,大小不一,但都保養(yǎng)得十分干凈。
“景毓在王府中舉足輕重,所以與他有來往的人著實不少,你看這個桃花石筆筒,就是崔純湛送給他的。”
黃梓瑕拿起來看了看,見只放在毫不顯眼的地方,便又回頭看其他石雕,心想,大理寺少卿也只是被這么隨意對待,不知其他東西又是誰送的。
景翌看出了她的想法,便說:“景毓處事謹(jǐn)慎,所有給他贈送財物的,他都列好清單給帳房,送禮人、估價、時間等滴水不漏,反正王爺肯定不會拿走的,只會讓他繼續(xù)保管著,實質(zhì)東西還是在他這兒呢。”
黃梓瑕點頭,又將屋內(nèi)的東西都看了一圈,拿起一個雕鏤精致花紋的石球看了看,覺得重量不對,似乎是中空的,便試著拔了一下,果然是扣得緊緊的兩個半圓,拇指大的石球被雕鏤得只剩薄薄一層,中間挖空了可以裝東西。
景翌說:“這是景毓最喜歡的玩意兒,可以用絲絳穿了掛在腰上。你說別人都掛金玉珠寶的,他掛個石頭,豈不是好笑嗎。可被我笑了好幾次后,他就揣在懷里了,還是不肯離身。”
黃梓瑕仔細(xì)看著球中,說:“好像有水漬。”
“是嗎?也是哦,這東西做得這么精致,里面放上水應(yīng)該也不會漏出來。不過這么小一點能裝什么呢?潤嘴唇都不夠。”
黃梓瑕轉(zhuǎn)著小球,看著那上面干掉的水跡,默然不語。許久,才若有所思問:“他不是隨身帶著的嗎?那么,怎么沒有帶到蜀地去,卻把這么喜歡的東西留在了這里?”
“是啊……我當(dāng)時看著他帶走的,怎么又出現(xiàn)在這里了?”景翌也想起來,皺眉道,“難道說,有兩個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