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瞬間,她又忽然想,那自己呢?父母雙亡,親人盡喪,身負冤仇,卻連一點破解的頭緒都沒有,自己這一生,又真的會有什么辦法恢復成以前那個歡欣鬧騰的少女嗎?
李舒白在前面走著,覺得身后一片安靜,黃梓瑕似乎連腳步聲都消失了。他微微側臉,看向身后的她。
她跟在他身后兩步之遠,目光卻看著街邊走過的一對小夫妻,他們一左一右牽著個小女孩的手,那小女孩蹦蹦跳跳,有時候又故意跳起來懸空掛在父母的手上,就像一只蕩秋千的小猴子。
李舒白停下了腳步,等著黃梓瑕。
她站在那里目送著一家三口遠去,安靜而沉默,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淡淡的陰影蒙著她的面容。
許久,等她回過頭,李舒白才緩緩地說:“走吧。”
前面又是一群人,這回倒是個正經變戲法的了,一男一女夫妻檔,男的女的都是一身江湖藝人的風塵和油滑。他們站在人群中,看他們先變了一個魚龍戲,又來了一個清水變酒的尋常戲碼,倒是那個女的,露了一手紙花變鮮花的好戲,雖然手法普通,但最后數十朵鮮花被她拋上天空紛紛落下時,觀賞效果確實不錯。
戲法結束,觀眾散去。那對男女收拾起東西也要離去。黃梓瑕見李舒白一個眼色,只能湊上前去打聽:“大哥大姐,你們的戲法實在太厲害了,真叫人嘆為觀止!”
那男人笑著還禮,說:“一般一般了,小兄弟喜歡看?”
“是啊,尤其喜歡看那個……那個紙花變真花。我知道真花肯定是預先藏在袖中的,可紙花是哪兒去了呢?”
那男人笑道:“這可不能說,這是我們吃飯的家伙。”
黃梓瑕回頭看李舒白,他給她丟了一塊銀子。她把銀子放到那男人的手中,認真地說:“大哥,不瞞您說,我家主人和別人在打賭呢。您知道京中昨天有個傳言,說仙游寺內有人袖子一拂,就把鳥籠里的小鳥平白無故變沒了吧?”
男人攥著銀子笑逐顏開:“這個事兒我不知道,但變沒一只鳥籠里的鳥我倒是絕對有法子。您說話就行。”
“我家主人有個朋友,硬說這事不可能。我家主人就與他打賭,說三日內必定要將這法術變給他看。這不您看……這辦法是不是可以教教我家主人?”
“這個不過是雕蟲小技。”他立即便說,“小鳥是事先訓好的,主人一旦示意,鳥兒就會站在鳥籠某一處,那處已經事先做了機關,只要左手一按鳥籠上的一根桿子,那一塊機關活動,小鳥就會掉下去了,然后他右邊袖子拂過,直接將小鳥兜走就可以了。”
“哦!原來如此。”黃梓瑕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又向李舒白伸手,李舒白又給她丟了一塊銀子。她舉著銀子問:“大哥,既然你這么精通這個機關,那么,你這邊肯定有這樣的鳥籠和小鳥?”
“以前還真有。”大哥一見銀子,頓時有點郁悶了,“可惜啊,前幾日被人買走了。”
那女的在旁邊終于忍不住插嘴說:“我就說嘛,那五兩銀子當得什么用,那小鳥可是師傅傳下來的,訓得這么好,就算十兩銀子賣了也可惜啊。”
黃梓瑕又問:“可是拿著八哥訓么?三天能訓得出來不?”
大哥懊惱地說:“不是八哥,我那可是只白鳥兒,漂亮極了。”
“唉喲,那實在太可惜了。”黃梓瑕說著,將手中的銀子塞給了那個男人,“不知道是哪位買去的,如何可以找他?我想去試試運氣,看能否轉讓給我。”
“這我可真不知道,對方學了法兒就走了,我連名字都不知道。”
“那么,長相如何?大哥可還記得么?”
“嗯……二十來歲的一位少爺,中等偏高一點的個頭,長相么,挺好看挺清秀的……對了,額頭上有顆朱砂痣!”
女子在旁添上一句:“朱砂痣就長在額頭正中,端端正正,整個人本來就長得好,配上那顆痣啊,就跟畫中人似的。”
往夔王府行去時,兩人都沒說話。
黃梓瑕思忖著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目前還理不清的那些神秘頭緒,一抬頭卻發現李舒白已經將她落下挺遠。
她緊趕幾步追上去。天色昏暗,滿街的燈都已經點亮,道旁兩排燈籠沿著街巷一直排列過去,紅色光暈照徹滿街。李舒白自燈下回頭看她,他那一直冰冷的面容被暖橘色的燈光中和,冷淡清朗的面容染上了一層溫和光華,目光也變得不那么冷漠凈冽,卻顯出一種略微迷蒙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