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秦看看范元龍的酒糟鼻、下垂眼,再看看禹宣清致俊美的側面,在心里默默地想,能長得這么好看,當然了不起,你還別不服氣。
范元龍說到這兒,已經完全邏輯混亂了,只在那里說著亂七八糟的話:“老子當時心都碎了,當場決定這輩子和女人斷絕關系了!我還去了夜游院找了個小倌!唉可后來還是回到女人身邊了,這個事情說來屈辱,別提了,我們說正事……”
周子秦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還在思忖著節度使公子找小倌這段要不要寫,黃梓瑕瞥了他的冊頁一眼,說:“與本案無關的,就別記了。”
周子秦默默點頭,聽到黃梓瑕又問:“那么,你剛剛說禹宣殺害齊騰,又是為何?”
“我是這么想的,禹宣如今淪落到這種地步,能不恨齊騰么?本來禹宣是成都府名望最高的才子,可誰知齊騰得了我爹重用,一下子搖身一變搶了他的位置,所以傅娘子對他傷心失望,一顆心也轉移到了溫陽身上,最后還舊情難了,和溫陽殉情了!你說禹宣會覺得誰害的?齊騰嘛……”
對于這種毫無邏輯的醉話,周子秦都無語了,忍不住又停下筆,轉頭看向黃梓瑕。黃梓瑕卻靠在椅背上,居然還問起他來:“如果是這樣的話,今晚他離齊騰有一大段距離,你覺得他有機會能殺人嗎?”
“有!絕對有!”范元龍振振有詞,“我當時不是去看花瓣嘛,然后那個小娘子……就是燈籠旁邊那個,那姿色真不錯,我就想親近親近搭搭話,結果禹宣那小子一下子就把我拉開了!哎你說要不是因為對方是傅娘子的姐妹,要不是他對傅娘子有情,他會把我拉開?”
這下,連黃梓瑕都不接他的話茬了,他卻十分興奮,還在呱唧呱唧說個不停:“注意聽啊,重要的事情在這里——當時他把我拉開之后,丟在了灌木叢旁邊!我當時被冷風一吹,一陣頭暈,當下就在灌木叢旁邊吐了個天昏地暗,然后回頭一看,他小子壓根兒就不在我后面——你們說他去哪兒了?說不定他直接就沿著灌木叢往后那么一走,欺到坐在碧紗櫥旁邊的齊大哥身邊,反正天色那么暗,他拿出刀子那么一捅,噗……嗚嗚嗚嗚嗚,我的齊大哥啊,你死得好慘哪……”
黃梓瑕也懶得追究范元龍是酒醉還是裝瘋,將話題轉移開了:“你吐完之后呢?”
“我當時都暈了,吐完之后就往灌木叢下一倒,也不知睡過去了還是暈過去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被拉起來坐在了欄桿邊。那個誰給我端了醒酒湯,又說齊大哥死了!我當時就懵了……”
“這么說,你也不知道自己衣服上的血跡是什么時候沾上的?”
“怎么可能知道?我當時都人事不知了——跟你們說是禹宣嘛!”他湊近他們倆,一副智珠在握洞悉真相的模樣,一雙眼睛骨碌碌往禹宣那兒看去,“他趁我昏迷的時候,過去殺了齊大哥!然后把刀子在我身上擦干凈,嫁禍給我,最后把兇器丟了,隱藏真相!你們趕緊把他抓起來,這事實真相八九不離十了!”
黃梓瑕口氣平淡地說道:“范公子,我知道之前你對禹宣多有成見,你堂弟犯法被流放,與禹宣也脫不開關系。但如今真相未明,你就斬釘截鐵說是他犯事,是否不妥?”
范元龍沒想到她對自己與禹宣的恩怨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張著嘴愣了半晌,才矢口否認:“你是指我污蔑他?沒有!我爹都要納他入麾下了,我會有什么成見?”
黃梓瑕也不欲和他糾葛這些與本案無關的事情,抬手示意禹宣過來,范元龍只好悻悻地站起離開了。
禹宣不肯坐范元龍坐過的椅子,自己另拖了一把椅子過來坐下。
周子秦一邊記錄一邊問:“昨晚事情發生時,不知你在何處?”
禹宣低頭看著桌上的木頭紋路,平靜地說:“昨晚我本來坐在后面,但因為范公子酒醉糾纏他人,所以我便將他拉開,帶到了灌木叢邊。”
周子秦趕緊問:“然后呢?你是呆在他的身邊,還是離開了?”
禹宣頭也不抬,聲音依舊平淡:“離開了。酒醉嘔吐一股惡臭,我衣上也差點被濺到,于是便回來觀看公孫大娘的劍舞。”
“證據呢?”周子秦又問。
禹宣想了想,說:“我站在最后面,估計沒有人看得到我。人證的話,我沒有。”
周子秦又問:“難道有物證?”
禹宣一言不發,站起來在他們面前比劃起來。他旋轉,跳躍,屈身,折腰,雖然動作都做得不太協調,也不到位,只徒具那幾個意思而已。但他們一眼就可以看出,正是剛剛公孫大娘曾跳過的后半段舞。
等到他一個臥魚的動作結束之時,旁邊傳來輕輕的擊掌聲。是公孫鳶拍掌贊嘆道:“禹公子真是記憶過人,這支舞被阿阮改過之后,我只在人前跳了這么一次,沒想到禹公子僅僅看了一次,竟能記下了幾乎所有舞步。”
禹宣站起來,拂去衣上塵土,眼望著黃梓瑕說道:“我當時若是去殺人的話,恐怕沒辦法看到公孫大娘的絕妙舞姿。”
證據確鑿,就連一直蹲在旁邊等著抓他空子的范元龍亦無話可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