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瑕壓低聲音,抬手指向前方,說:“跑!快跑!”
滌惡吃痛,箭一般向前疾馳,越過山澗,向著前面黑暗的山林急沖而去。
而她將地上的李舒白盡力拖起,藏到溪邊灌木叢之中,自己蹲在他的身邊,屏息靜氣,睜大眼睛看著外面。
兩騎馬匹從后面的山間沖下,越過他們藏身的灌木叢,向著前方滌惡奔逃的方向追擊而去。一人率先追擊,另一人搭上響箭,向著前方射去,一點火光在黑暗的夜空之中向著前方畫出一道明亮的光線,如同一把彎刀劃開了夜色,一閃即逝。
她又在灌木叢后靜靜地等了許久,直到馬蹄聲再也聽不到,周圍一切安靜如初,她才松了一口氣,但也不敢從灌木后出來,只能坐在李舒白身邊,將剛剛忙亂中移位的草藥又給他緊了緊,看見他后背的血沒有再滲出來,才略為松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外面的小溪。
這一看不打緊,她頓時嚇得差點跳起來。
一個黑影,靜靜地站在她藏身的灌木叢之前。
他手里牽著一匹馬,顯然也是追擊的人,但不知為什么,沒有跟著那些人追擊,反而留了下來。
而此時,他正站在月光之下,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月光已經西斜,從他背后逆光照過來,他臉上蒙了黑布,只有一雙晶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黃梓瑕一時只覺得心臟都停止了跳動,只能保持著那個姿勢,坐在昏迷的李舒白身邊。
他的目光終于從她的身上移開,看向李舒白,然后壓低聲音,緩緩地說:“夔王李舒白。”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徐州口音,正是剛剛命令所有人追擊他們的那個人,應該是殺手中的頭領。
黃梓瑕臉上涌起恐懼,似乎想要站起,但腳下一軟,竟跌坐在了李舒白的身邊。
他抽出腰中劍,一步步向他們走來,逆光之中他的身影遮住了月亮,黑影逼壓在他們身上,令黃梓瑕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
他的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過,盯著李舒白,手中的劍高高舉起,眼看就要向著他的心口刺下。
“我知道你是誰!”她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他頓了一頓,目光冷冷地瞥向她,卻沒出聲。
“你變換了聲音,故意用徐州口音說話,是想讓我們誤以為,你們是龐勛的舊部,為了故主而擊殺夔王,對不對?”
他一言不發,只將自己的劍尖移過來,對準了她的脖頸。
她胸口急劇起伏,因為脖子上的劍而呼吸不暢,喉口也幾乎哽住了,變得低暗下來:“可其實,我知道你是京中人,而且很可能,是京城十司出身的,因為……”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來,囁嚅著,仿佛因為恐懼而無法大聲說話。那人便彎下腰,低頭靠近她,想要聽清她所說的話。
“因為,你在拔劍的時候,大拇指要習慣性地往旁邊一撚……”她說到這里,他才恍然大悟,下意識地看向自己持劍的右手。
只不過這一錯眼的工夫,他驟覺眼前一花,黃梓瑕已經從灌木叢后一躍而出,抓起一把沙土向他的眼睛撒去。
他反應極快,一個翻身立即避開,然而終究距離太近了,他的眼睛閉上的瞬間,左肋已是一道冰涼滑過。
雖然閃避開了要害,但左肋被劃破,鮮血已經狂涌而出。
他捂住自己的左肋,不敢置信地連退了兩步,在這樣的境地中,他眼睛無法睜開,一手握劍,一手捂傷口,他只能手中揮劍急守,不讓她迫近。
只聽見黃梓瑕說道:“京城十司的佩劍吞口,都會有一個卡扣,以防在鬧市滑脫,同時也對隨手拔劍的行為予以訓誡。所以京城十司的人拔劍時,都會下意識地先用大拇指撚開那個卡扣——而你,一個徐州來的龐勛舊部,怎么會有這樣的習慣動作?”
他一聲不吭,捂著自己的左肋,感覺到劇痛徹骨,已經站不住腳,只能靠在身后樹上,盡最后的力氣給自己封閉了穴道止血,一動不動地瞪著她。手中的劍雖然還握著,可身體劇烈顫抖,已經徹底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