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瑕仰望著天空,許久許久,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天氣太冷,她的嘆息彌漫出白色的淡淡霧氣,消散在陰翳的空中。
她緩緩的,卻清晰無比地說:“不,假如能再活一遍,我不會再認識他。”
那些美好的過往,那夢幻般的少女時光,那曾經在夕陽下微微而笑的少年——
統統都不要了。
“然而……人生并不能重來一次,不是嗎?”她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呢喃般,深深地吸進清冷的空氣,然后將胸口那些堵塞住的東西一點一點擠出來,呼出在空中。
“走吧,沒什么可留戀的了,也沒什么可感傷的。”她說著,慢慢站起。
周子秦十分擔憂地看著她,問:“崇古,你今后,可怎么辦呢?”
黃梓瑕轉頭看他。
“你……和王蘊解除了婚約,禹宣又死了……”他憂慮地吃著橘子,皺著眉頭,也不知是被橘子酸的,還是心理原因,“要不,你還是來跟我混吧,你不考慮女捕頭的事情么?”
黃梓瑕搖了搖頭,說:“或許以后吧,但現在,我還有事情要做。”
“咦?什么事啊?”他眨眨眼。
“我家人的冤案能翻案,全靠夔王。如今他身邊出了那么詭異的符咒,我得幫他將底細查個清楚。”
周子秦拍著胸脯說:“對啊,夔王也幫我很多,我那一套驗尸的工具還是他幫我在兵部打造的呢。這事沒得說,算上我一份!”
“太好了,如果有你幫助,一定能水落石出的。”黃梓瑕點頭,說:“我懷疑,有人利用可褪色的墨跡,在那張符咒上下手腳,企圖對夔王不利。”
“墨跡褪色的話我知道的,我之前不是還幫你重現過那片紙灰上的字跡嗎?和那個道理差不多,我重新配一份就好了。”
“不,不一樣,這回是朱墨。”黃梓瑕皺眉道,“朱墨的配方與黑墨完全不一樣,你那個菠薐菜汁是無用的。而且,對方沒有在原紙張上留下任何痕跡。”
“高手啊……肯定還有我不知道的手法!”周子秦頓時雙眼閃閃發亮,興奮道,“我非學會不可!”
“你準備去哪兒學呢?”她問。
“跟我來!”他將懷中的橘子全都丟到小瑕身上的小箱籠之中,帶著她就往西市跑。
到了一家裝裱行前,周子秦指著里面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老頭,問:“看到那個老頭兒沒?”
黃梓瑕看著這個雙手攏在大棉襖中打盹的老頭兒,點了點頭。
“他可是京城最有名的裝裱師傅,我那個菠薐菜的法子,就是在古籍上看到之后,和他一起探討出來的。”
黃梓瑕頓時肅然起敬:“你準備為了這個,專門跟他學裱畫?”
“是啊,干仵作這一行,還不得活到老學到老嗎?你忘記啦,上次夔王妃那個案件,我為了王若和錦奴手的區別,可是專門去學了骨科,還去屠宰場研究了好多豬蹄呢。”
周子秦拉著她走到店內去,老頭兒微微睜開眼瞄了他們一眼,有氣無力地問:“周少爺,有何貴干啊?”
周子秦立即換上了諂媚的笑容:“易老伯,反正冬天這么無聊,我今天又過來跟你學本事了。”
老頭兒鐵青著一張臉:“滾滾滾!老頭兒沒空陪你,上次那個菠薐菜汁被你吵了半年多,差點沒搞掉我老命!”
“別這樣嘛……難道你不想知道如何消掉朱墨的痕跡?”
“還用得著跟你研究?太簡單了吧,白醋可以消融朱砂顏色啊!”老頭丟給他一個白眼。
“可是白醋有氣味啊?”周子秦一臉求賢若渴的模樣。
老頭驕傲地仰頭大笑:“哼哼……老頭家祖上流傳的不傳之秘,難道還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