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白下結論說:“一個四面八方被鳥籠般嚴密包圍的房間內,人就這樣消失了。”
“嗯,幾天后,出現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體,卻不是消失的那個人。”
兩人低聲議論著,已經到了西市。
他們將馬匹拴在西市監管處,匯入西市的喧鬧中,緩緩地隨人流前進。
西市內依舊是繁華熱鬧的景象,百業千行,珍奇集聚,蘭陵美酒,碧眼胡姬。當今皇上帶動起來的奢靡之風,正在大唐的長安城內彌漫。
那個賣魚缸的店老板依舊坐在那里逗魚,對上門的客人愛理不理的樣子。李舒白買了與上次一樣的魚食,回頭見黃梓瑕用復雜的眼神看著自己,本來懶得解釋,但走到門口時還是說:“那條魚喜歡這種魚食,最近好像胖了。”
黃梓瑕一時無語,只能說:“我們還是去看看那對變戲法的夫妻吧。”
那對夫妻今日居然很早,已經在街邊變戲法了。這回他們來了個雞蛋變小雞的戲法,雖然黃梓瑕一看就知道不過是偷梁換柱的手法,但毛茸茸的小雞在地上亂跑時,她還是覺得挺可愛的,還幫助他們把滿地亂跑的小雞捧起來放到箱籠中。
人群散去,那個妻子一看見她就抿嘴一笑,目光卻向著李舒白瞟了一眼,問:“這回又要學什么戲法嗎?”
黃梓瑕說道:“上次你教我們的那個把鳥兒變不見的戲法,至今也沒用上——馴不好鳥兒,沒轍呀!不知你們有沒有什么戲法,比上次那個簡單方便就能完成?”
那女子一笑,回頭招呼自己的丈夫:“把那個鳥籠拿來,還有那塊布,對,就是黑色那塊。”
那女子將黑布抖了抖,示意確實是輕飄飄一塊沒有藏任何東西的黑麻布,然后將布蒙在了空鳥籠上,抬頭望著黃梓瑕,不動也不說話,只是笑。
黃梓瑕知道這是戲法秘密,自然不能這么簡單就傳授給自己,于是伸手向李舒白——廢話,末等宦官本月的薪俸還沒發呢。
她眼神一動李舒白就知道是什么意思,隨手就從荷包中取出一個小銀錠遞給她。
那變戲法的女子得了錢財,頓時滿臉生輝,右手抓起箱籠中一只小雞靠近被黑布覆蓋的鳥籠,左手輕輕掀開鳥籠上的黑布,在黃梓瑕和李舒白的注視下,她將黃色的小雞塞入了黑布覆蓋的鳥籠之中。她五指如輕彈琵琶般張開,離開鳥籠,示意自己兩只手都已是空空如也。
而她的身后,黑布連動了兩下,看來那只小雞是真的進入鳥籠當中了。
戲法娘子向著他們微微一笑,然后將鳥籠上的黑布一揭,只見籠內已經空空如也。
黃梓瑕下意識地提起鳥籠,仔細看著里面,但里面真的已經空無一物,而且這鳥籠制作粗糙,看起來似乎并沒有機關暗道等手法。
戲法娘子笑道:“這是個沒有動過任何手腳的籠子,這小雞也是剛剛從蛋殼中孵出,沒有經過任何訓練。而且,這個戲法的手法非常簡單,無論什么人,只要知道了其中的奧秘就一定能學會。”
黃梓瑕和李舒白對望一眼,目光同時落在戲法娘子手中提著的那塊布上。那黑布的里面,有一個東西正在喁喁而動。
戲法娘子粲然一笑,將黑布抖開,只見黑布內側赫然有個小口袋,那只黃色的小雞正從小口袋中鉆出頭來,茫然而無辜地看著面前的他們。
竟是這樣簡單的手法,黃梓瑕不禁失笑,喃喃道:“原來如此……”
話未說完,她的腦中一瞬間閃過無數片段——
仙游寺中那個忽然出現的男人的預言;蓬萊殿中蹤跡全無的刺客;墜落在假山下的那一支葉脈金簪;守衛重重水泄不通的雍淳殿……全都被一條看不見的絲線貫穿,蜿蜒曲折,在她的大腦中迅速連接起來。
這種脈絡貫通豁然開朗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氣,仿佛承受不住那種窺破天機的震撼,整個人都陷入了恍惚。
李舒白見她站在當場一動不動,便抬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誰知她竟依然沒有反應,他只好拉過她的手,牽著她的袖子轉身就走。
她的手纖細而柔軟,就像一只小小的幼鴿靜靜臥在他的掌中。
莫名的,他覺得自己的掌心,微微沁出一點汗來。
黃梓瑕迷迷瞪瞪跟著他走到一棵榆樹下,才長出了一口氣,說:“我要去找周子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