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潤將手鐲奉在母親靈前,雙手合十向母親的靈位默默禱告。他神情凝重,許久才轉身,對他們說:“我母妃在臨死前,曾經清醒過一次。她對我說,大唐天下,就要亡了?!?/p>
聽他說出這樣的話語,李舒白與黃梓瑕頓時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凝神靜聽他接下來的話。
“那時母妃的神智已經不清醒很久了,我也知道她是什么狀態??伤逍训哪且淮危瑓s真的是神智清明,和平時,截然不同。”他回憶著當時的情形,輕嘆了一聲,說,“所以,她當時說的話,絕對不是瘋話,我想,她必定是在父皇臨死之時,知道了什么事情,才導致瘋癲的——那必然,是個關系極其重大的秘密,不然的話,怎么會讓她覺得關乎大唐天下,江山社稷?”
黃梓瑕問:“當時你母妃,是怎么說的?王爺可以復述給我們嗎?”
李潤打開鎖著的柜子,從中間捧出一個黑漆涂裝的妝奩。這妝奩鑲嵌著割成花朵的螺鈿,顏色陳舊,一看便知是久用之物。李潤將它小心翼翼地打開,將那塊昏暗陰翳的銅鏡拆下,露出鏡后的夾縫。
他又將旁邊另一個小盒子打開,將那張上面繪著三個涂鴉墨團的棉紙取出,折好在鏡子后的夾縫比了一下,說:“我母妃當時,就是從這里,取出了這張不知被她藏了多久的畫。她取出這張紙交給我,她對我說,這是她千辛萬苦繪好、藏好的,讓我千萬要收好……這可是關系著天下存亡的大事?!?/p>
“可見當時太妃的思緒十分清晰,確實不是癲狂狀態?!秉S梓瑕咀嚼著天下存亡這四個字,側頭看向李舒白。
李舒白朝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又問李潤:“其他的呢?”
“母妃還有一句話……”李潤略有遲疑,但終究還是說了出來,“她讓我,不要與四皇兄走得太近?!?/p>
李舒白垂眸看著他手中那張棉紙,端詳著那上面三團污黑的墨跡,沒有說話。
黃梓瑕略覺尷尬,說道:“然則鄂王爺還是將此事對我們說起了?!?/p>
“我與四哥一起在大明宮長大,又一起被送出宮,從年幼到如今我們一直兄弟情深。我……知道四皇兄對大唐天下意味著什么!”他將那張白棉紙按在桌上,整個人仿佛都失了力氣,勉強撐著才站在靈前,“所以我想,母妃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為人設計,才會被害得瘋癲,又說出這樣的話,而那個害我母妃的人,與父皇駕崩必定有極大關聯,與四皇兄,也必是仇敵?!?/p>
李舒白緩緩點頭,卻并不說話。
黃梓瑕則問:“這里就是太妃生前居住的地方?一切都照原樣擺設嗎?”
李潤點點頭,在堂前的椅上坐下,扶著額頭低聲說道:“黃姑娘可細加查看,或許會有什么線索?!?/p>
黃梓瑕便穿過小殿的隔斷,走到旁邊太妃的臥室去查看。房間并不大,左手側是小窗,擺放著小榻與妝臺、桌椅;右手側是一張雕花檀木床,垂著錦帳,懸掛著桃木與玉石飾品。
她在妝臺邊轉了一圈,東西都已被收起,一切都空蕩蕩的,因為常有人清掃,室內十分干凈,她的手在桌沿上滑過,然后停住了。
略微停了停,她彎下腰,仔細地看著桌沿。李舒白在門口看著她,問:“什么?”
她回頭看他,說:“好像有一些指甲掐出來的凹痕?!?/p>
李舒白便隨手從李潤拿出來的妝奩中取了一段螺子黛,遞到她手中。
她將青色的黛墨在桌沿上輕輕涂過,那凹痕便清晰地呈現出來,正是兩個凌亂的,用指甲掐出來的字——
夔王。
李舒白不動聲色地看著,示意她往后面涂。
那上面歪歪斜斜的字跡,漸漸顯現出來,禍起夔王。
李潤也到了隔斷前,看著這幾個字,神情茫然:“這……這是我母妃寫的?”
黃梓瑕朝他點點頭,說:“好像還有一些?!?/p>
她的手向右邊一點點涂去,在深黑色的紫檀木妝臺上,青黑色的螺黛在陽光下呈現出不一樣的黑色,一抹細長的痕跡。在那痕跡之下,是淺淺的,凌亂的刻痕,一共是十二個字:大唐必亡朝野動亂禍起夔王。
除此,再無任何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