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身子微微顫抖,握傘的手收得那么緊,骨節都泛白了,卻依然固執地不肯松一下手。
李舒白抬手握住她手中的傘。她茫然地抬眼看他,而他從她的手中接過傘,牽起她的手,低聲說:“走吧。”
黃梓瑕仿佛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身不由己被他拉著往前走,只茫然地側臉看著李舒白。
他幫她打著傘,慢慢地走過大雨滂沱的街道,帶著她走向停在路口的馬車。
長安七十二坊靜靜站在大雨之中,整個世界喧鬧遙遠。唯有李舒白的雨傘庇護下,大雨被隔絕于外,無法侵襲。
她的手冰涼柔軟,靜靜躺在他的掌握中,一動不動。
而他的聲音,在雨聲中輕輕地響起。他說:“三天后,我們出發去蜀地?!?/p>
她默然。雨忽然變急了,打在傘上的雨點,聲音短促繁重,仿佛在聲聲敲醒她的思緒。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聽到她艱澀而低沉的聲音,徐徐說:“其實,在我父母家人去世,而我被認定為兇手的時候,我也曾經懷疑過禹宣?!?/p>
李舒白低頭看她,在急雨之中,在一把傘下的他們,就像是被圈在一個與世界迥異的天地之中。她近在咫尺,只不過他一低頭就能觸碰到的距離,卻又遠在天涯,仿佛這一天一地的雨,下在她那里的,與下在他這邊的,各有冷暖。
但他只微微點頭,說:“就算以我這樣的局外人來看,他也有嫌疑——尤其是誤導你去買砒霜的時候?!?/p>
她艱難地說:“但其實……我們三年來曾經做過這樣的事情無數次,這并不是第一次,如果他真的有心下手,不必等那一次……在逢年過節的時候下手,我家親戚會聚得更齊。”
“還有,你確定他沒有下毒的機會?”
“我確定?!秉S梓瑕聲音雖然低沉,吐出來的字卻無比清楚明晰,“他的不在場證據確鑿無疑。他到我家之后便只與我一起去了后園折梅花,根本不可能接近廚房,更不可能接近那盞羊蹄羹——他離開的時候,那只羊甚至可能還是活著的,關在廚房附近?!?/p>
李舒白沉吟片刻,問:“他離開你家之后呢?”
“與朋友煮茶論道,地方離我家路程極遠,而且中途他也沒有離開過?!?/p>
“所以他是絕對沒有可能投毒的?”
“是。沒有時間,沒有機會,沒有……動機?!彼昧Φ乜刂谱约旱暮粑S久,才顫聲說,“王爺剛剛也看到了,他是個,連路邊小乞丐也要憐惜的,心底純善的人?!?/p>
李舒白一手撐著傘,兩個人在雨中沉默地站著。夏日急雨,傾瀉而下,雨風斜侵他們的衣服下擺,濕了一片。
李舒白看著她低垂的面容,忽然又低聲問:“如果,去了蜀地之后,所有的蛛絲馬跡都已消亡,你找不到真相,又準備怎么辦?”
黃梓瑕默然咬住自己的下唇,許久才說:“這個世上,只要有人做壞事,就肯定會留下痕跡。我不信會有什么罪惡,能被時間磨洗湮滅?!?/p>
“好。”李舒白也毫無猶疑,說道,“我會始終站在你身后,你無須擔憂疑慮,只要放手去做即可?!?/p>
“嗯……”她低頭,睫毛覆蓋住她那雙明凈又倔強的眼睛,那下面,有幾乎看不出來的水光,一閃即逝。
“多謝……王爺?!?/p>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