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下如此廣闊,可屬于一個女子的未來,又究竟在哪兒。
周子秦又問:“如今真相大白了,難道你還要回到夔王府,做一個末等宦官嗎?”
“我……”她微微張口,欲言又止。
只聽得身旁腳步聲響,幾個老人從旁邊的路上行來。
黃梓瑕認得是黃氏族中幾個在川蜀這邊的旁支長輩,趕緊上前見過。他們都是黃梓瑕的爺爺叔伯輩,先見過夔王之后,便對黃梓瑕說道:“你父母雙亡,兄長亦歿,如今家中是孤身一人了。女子畢竟不能旁依他姓,還是先回到黃氏族內吧。有許多事情,你不方便,但族中長老自然會替你安排好一切?!?/p>
黃梓瑕默然,低頭不語。
見她沒回答,輩分最長的一位又說:“你是我黃家子孫中的佼佼者,族中自然好好待你。你爹為官多年,族中也清點了他的資產,你年紀已大,到時候都可帶到夫家去?!?/p>
黃梓瑕喃喃問:“夫家?”
“是啊,瑯琊王家與你不是早有婚約嗎?之前你受冤被緝捕,但王家真是赤誠,竟未曾到我們這邊提過退婚一事。今日一早,還是你的未婚夫王蘊親自前來,說你已洗清冤屈,讓我們及早安頓好你,黃家王家,永以為好?!?/p>
黃梓瑕恍然想起,她與他的婚約,如今尚未解除。其實算起來,他們還是未婚夫妻。
王蘊的動作,真是快得令人敬畏。
“如今周郡守已經入住郡守府了,你一個女子漂泊在外真是不宜,還是及早收拾了東西,回到族中吧?!?/p>
黃梓瑕胡亂點了點頭,只覺得心亂如麻,也不知該如何才好。
族中長輩們都擁到李舒白面前去了,瞻仰著皇親國戚,個個都是笑得跟菊花似的。
黃梓瑕獨自默然走到墓邊,在青條石上坐下來,茫然看著被人群簇擁的李舒白。
他們之間,到底算什么關系呢?
她曾是王府的宦官,然而如今身份已顯露,她再沒有辦法做回那個末等小宦官,每天跟在他的身邊了。
他曾承諾過,在她揭露了王若案件之后,會幫她洗清身負的冤屈。而現在,她已經洗凈污名,兩人之間的合作,兩清了。
他們曾在暗夜山林之中相依為命,曾相擁在一起沉沉睡去,也曾在日光之下攜手前行。
他對她說過,天上地下,太遙遠了。
她對他說過,我一定會陪在你的身邊。
然而說過的話,如同煙云一般消散在空中;做過的事,如同逝水一般被拋在身后,又真的能算得了數嗎?
等族老們散去,她辭別了父母兄長、叔叔祖母,騎著那拂沙緩緩沿著山道往城里而行。
李舒白與她并轡而行,在迎面而來的風中,轉頭看她。
“梓瑕……”他低聲叫她的名字。
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這樣叫她。
黃梓瑕轉過頭,望向他的面容。
他還沒說什么,滌惡已經躍到那拂沙身邊,兩個人的距離,頓時相隔不到半尺。
呼吸相聞。
黃梓瑕窘迫地轉開臉,而他卻在她的耳畔低聲說:“無須擔心,一切有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