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瑕趕緊問:“怎么了?和張二哥鬧別扭了?”
滴翠拚命搖頭,卻不說話。
張行英已經跑了出來,無奈說道:“阿荻,你切莫胡鬧,這事……這事與你并無關系。”
黃梓瑕向周子秦使了個“淡定”的眼色,便拉著滴翠走回去,輕聲問:“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可否詳細對我們說一說?如果能幫上你的話,我們一定盡力。實在不行,好歹也多個人幫你們出主意,對不對?”
滴翠卻只掩面哭泣,并不說話。
張行英無奈說道:“她……唉,也不知為了什么,昨晚在院子里站了一夜,我早上起來看見她,趕緊問她出了什么事,她卻胡說八道,說什么我本來前程似錦,全都是被她……被她害的,說自己不能再拖累我,竟……竟說要離開了!”
黃梓瑕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只聽滴翠聲音顫抖,斷斷續續說道:“張二哥,我……我確是不祥之人,你和我在一起……是多個禍害!我爹早就說過,我生來就是災星,我一出生就害死了我娘,后來又……又落得那般田地,早已不該是存在這世上的人……”
“不許胡說!”張行英趕緊打斷她的話,他看看周圍,幸好無人,便趕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回院內,掩上了大門。
“我……我沒有胡說……”滴翠失聲痛哭,幾乎是嚎啕著沖黃梓瑕他們喊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呂滴翠!是長安城滿城的人都在嘲笑、都在議論的那個女人!全天下都知道我被孫癩子污辱,知道我該死在荒郊野外!我不該在這里活著,我不該拖累張二哥!”
“阿荻!”張行英沖上去,狠狠抱住了她,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再說下去。
然而雖然被張行英抱住,被強行止住了崩潰的嘶喊,滴翠的眼中,卻依然有大顆大顆的眼淚滾滾落下來,那里面滿是絕望,和她整個人一樣,令人悵嘆。
黃梓瑕便站起身,走到滴翠身邊,低聲說:“阿荻姑娘,我知道我們過來調查此事,給你造成了不安,但其實我們二人并無惡意,還請你放寬心。張二哥是我們的摯友,他之前也幫過我許多,我深知他秉性端正,是個再正直不過的人。他卷入此案,也只是因為萬千頭緒之中有幾條扯到了他,我們只是過來循例問話,你不必擔心,我們問完就走。”
滴翠依然直勾勾地盯著她,臉上的神情,顯示她根本沒聽進去黃梓瑕說的話。
黃梓瑕只好嘆了口氣,說:“張二哥,你先放開阿荻姑娘,我們問幾句話就走。”
張行英扶著滴翠坐到桌旁,小聲對她說:“你先等一下,一會兒就好。”
黃梓瑕示意張行英在石桌邊坐下,問:“昨日大理寺的人怎么說?京城防衛司那邊又怎么說?”
張行英一臉惶惑,搓著手說道:“昨日午后,我還在京城防衛司,忽然大理寺的人過來找我,說是想要借閱我家一幅據說是先皇御筆的畫。我當時還十分奇怪,心想這畫我家一直妥善收藏,也不曾對別人提起過,怎么大理寺的人會知道。但既然他們這樣說了,我便帶他們回家,讓他們在樓下等著,自己上樓去打開一直放那幅畫的柜子……結果,我拿鑰匙打開柜子一看,那幅畫居然不見了!”
“不見了?”周子秦愕然驚呼出來。
“是,在我家柜子中穩妥地放了十來年的那幅畫,居然不翼而飛了!我急了,趕緊問了我爹,我爹也急了,我們加上阿荻,把樓上樓下翻了個遍,可就是沒找著。我無奈,只能告訴大理寺的人說,那幅畫失蹤了,大理寺的人不相信,說此畫非同小可,是上面有人指名要的,若我交不出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我知道大理寺亦要對上頭交代,可那幅畫確實從我家消失了,我有什么辦法?結果大理寺的人去對防衛司的人說,我涉案了,還是兩起人命案和駙馬受傷案,你說這事還能不鬧大么?防衛司叫我先處理好此事,在那之前就不需去防衛司點卯了。”
周子秦詫異地轉頭問黃梓瑕:“你猜……那個指名向大理寺要畫的混蛋是誰?會不會是……同昌公主?”
黃梓瑕扶額,她當然知道“那個混蛋”就是李舒白了,估計他也就是對大理寺說一句話,結果大理寺就興師動眾,搞出這么大一場風波。
但見周子秦這樣說,她只好說:“我想……不太可能吧,畢竟同昌公主怎么會知道張二哥家里有這樣一幅畫?”
“再說了,就算有這樣一幅畫又有什么關系?這畫是先皇畫的,又不是張二哥畫的,對不對?”周子秦理直氣壯地拍著桌子站起來,“不行!我得去找王蘊評理去!”
黃梓瑕幾乎要拜倒在他跳躍的思維之下:“又關王蘊什么事了?”
“王蘊管著防衛司啊!大理寺找他下面的人麻煩,他怎么能不替張二哥出頭?再說了,不就是丟了一幅畫嗎?丟的還是自己家的畫,又不是大理寺的,大理寺根據律法哪一條強迫張二哥找出來?防衛司又憑哪一條讓張二哥在家找到再去應卯?”
黃梓瑕無奈地白他一眼:“官府查案,無論王公大臣或平頭百姓,全都要配合行事。張二哥這幅畫,或許與案件真有關聯,所以就算大理寺要求他立即尋找,也是說得過去。”
周子秦頓時氣餒,趴在桌上一臉無力的神情:“其實我也知道……就是為張二哥抱不平嘛!好容易張二哥進了京城防衛司,咱還沒回端瑞堂向那個趾高氣揚的曬藥老頭兒炫耀呢,這怎么又攤上這種破事?我說張二哥,你最近是不是需要去廟里燒個香了,怎么好像老是走霉運……”
話音未落,黃梓瑕已經狠狠瞪了他一眼。周子秦一眼看到滴翠眼中原本打轉的眼淚又滾滾落下,趕緊抬手給了自己臉頰一下,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