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朕欽點輔助大理寺的人選,關于此案種種,你有什么看法?”
黃梓瑕望著他說道:“此事糾葛甚多,絕非只言片語可以解釋。公主之死,也是各個環節一步步勾連造成,有巧合有人為,無法單獨拎出來解釋。若陛下允許,奴婢懇請從魏喜敏之死講起,將目前所發生的一切,從頭至尾講給陛下聽。”
皇帝勉強平定自己的怒氣,冷然朝著她說道:“好,既然三法司說不出來,那就由你將此案一五一十說一遍,一切前因后果都給朕解釋清楚!”
“是。”黃梓瑕躬身道,“奴婢認為,整個案件的開端,是一個女子受辱的事件而起,但串聯起所有案件的線索,則是一幅畫——張行英家中珍藏的先皇御筆,也可能是先皇絕筆。”
黃梓瑕示意張行英出示那幅畫,又說道:“至今我們仍不知道先皇為何要畫這幅畫,而這幅畫的真正意思又是什么。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本案中兇手的手法,或者說三個人的死法,與這上面的涂鴉是一模一樣的。”
皇帝神情復雜地看著那副畫,問:“這真是先皇手筆?”
“毋庸置疑。”李舒白說道。
皇帝將畫接過,仔細查看許久,長出了一口氣,說:“不知先皇留下這樣的畫,究竟是何意思?”
“這倒還不清楚。只是,本案中的三個死者,魏喜敏,正是契合第一幅中的天降雷霆,焚燒致死。第二幅,則正是困在鐵籠之中的人,預示的是孫癩子之死。第三幅,鸞鳳飛撲而下啄人,則應是……”她望著皇帝,不再說話。而皇帝已經清楚她要說的,是他那死于九鸞釵之下的女兒。
皇帝捧著那副畫看了許久,聲音略微嘶啞:“先皇留下的畫,為何會暗合十年后的這場殺人案?”
“先皇雖英明神武,但以奴婢之見,應絕不可能預先知道十年后的這幾樁殺人案,更不可能因此將殺人案繪成這樣的涂鴉,借以示意后人。我想,先皇此畫,必有其他用意,但當下在此案之中,卻被用作了另一個用途——兇手在作案之中,為了替自己掩飾罪行而扯上天譴這個罪名,在看到這幅畫之后,便故意貼合這幅畫而謀劃了三樁殺人案,企圖借聳人聽聞來掩人耳目,以求逃脫刑罰!”
皇帝緩緩點頭,說道:“那么,查一查有誰知道此畫及上面涂鴉形狀,就能基本圈定兇手了。”
“正是,這就是兇手弄巧成拙的一個方面。一方面,這個手法使得這三個案件顯得撲朔迷離,無從捉摸;但另一方面,也使得這三個案件被連在了一起,讓人可以清楚得知,這三個案件的兇手,是同一個人。我們將這三個死者生前的交集點結合起來,便可以推斷出,此人殺害的所有人,與呂滴翠都有著莫大關聯——而且,此人還見過張家珍藏的這幅畫。”
堂上眾人的目光,頓時全都落在張行英的身上。
張行英在眾人的矚目下,頓時緊張至極,不知所措地后退了一步。而黃梓瑕凝神望著張行英,說道:“是的,看起來,張行英的嫌疑,非常大。與呂滴翠這件案子有關的人中,呂滴翠自己,在魏喜敏和孫癩子死的時候有作案時間,但公主薨逝之時,她被拘禁在大理寺凈室,要逃出來殺人并且再神不知鬼不覺回到原位,根本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呂至元,公主薨時他有作案時間,但魏喜敏死的時候,他因太過疲累而被抬回家,又有大夫和隔壁鄰居照看,絕對沒有辦法也沒有時間從當時所在的豐邑坊跑到薦福寺殺人。孫癩子死時,他亦在蠟燭鋪埋頭補做薦福寺的巨燭,西市眾多店主和客人皆可作證。
“唯有……張行英,他任何時間,都沒有不在現場的證明。或者說,在三樁兇案發生之時,張行英,一律都在現場。”
眾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張行英身上。張行英驚惶地后退了一步,下意識地辯解:“不……我,我沒有殺人……”
周子秦也急了,趕緊拉住張行英的手,急道:“崇古,張二哥是有殺人的理由,但是我相信,他不會殺公主呀!就算他要殺人,他一定也不會用這樣的方法的,他這么耿直的人,不可能安排得下這么多計策啊!”
黃梓瑕朝他點了點頭,然后面對眾人說道:“按照時間順序,第一樁兇案,是薦福寺中魏喜敏死亡之謎。他死亡的關鍵謎團,在于薦福寺當時的人山人海之中,霹靂劈下蠟燭爆炸,而當時寺內無數人四散逃竄,別人身上都只有輕微火苗,唯有魏喜敏一人不偏不倚被焚燒致死。對于此案,眾人紛紛說是天譴,然而,蒼天何曾為了一個人而真的動容過呢?依我看來,他的死,只是兇手精心的安排,無論有沒有天降霹靂,魏喜敏都將在那一日,死于火焰之中!”
李潤睜大那雙清澈的眼睛,問:“可……除神佛之外,世上真的有人能控制霹靂,讓雷火剛好燒到自己想要殺的人?”
“嗯,看起來無懈可擊的一場報應,可惜,兇手還是在現場留下了蛛絲馬跡,讓我們借此追尋,找出了諸多疑點。”黃梓瑕的目光從堂上眾人的面上一一掃過。就算是只是為同昌公主的死興師問罪而來的皇帝與郭淑妃,也懷著極大的疑惑,專注地聽著。
黃梓瑕回頭,對著周子秦點頭示意。
周子秦如今與她配合得非常好,立即便去庫中取了那根鐵絲過來,遞給她,問:“我們在薦福寺發現的這根鐵絲,對于案情有幫助嗎?”
“嗯,這是兇手拿來掩飾自己的手法,也是兇手殺人的方法。”她說著,接過那根鐵絲,指著上面被燒得變成青藍色的一頭,說道,“這種顏色,顯然不是在現場灑落的那些火苗可以燒成的。這種顏色,需要不短時間的灼燒——那么,當時在薦福寺內,哪里有持久燃燒的火苗,可以讓一根鐵絲受這么長時間的焚燒呢?我想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薦福寺內的那兩根巨燭。而能夠在蠟燭內插上這種東西的,當然只有——”她拿著這根鐵絲,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站在最后的呂至元。
“我想請教一下,呂老丈,請問你在蠟燭芯內插上這根鐵絲,有什么用意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