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王公公與我也提起此事。原來你對于我們復合之事還有疑慮,”王蘊的聲音略略壓低了一點,似不經意地以淡淡口氣說道,“沒什么,畢竟是終身大事,慎重決定才是正確的,不是嗎?而且,我也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當初還不是在蜀地追殺過你?”
那時候,他可是一意要置他們于死地。如今又與李舒白化干戈為玉帛,但她卻終究也不知道他存的心,是真是假。這一番他對她的呵護,是為了共同的利益,還是與虎謀皮,又有誰知道。
只是她抬頭看見他如此誠摯的眼神,一時竟無法懷疑他的用心,只能深深地愧疚起來。
“其實,在你來到我身邊,答應重新考慮我們婚事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他笑了笑,將目光投向旁邊風中搖晃的燈籠,“梓瑕,我知道今生今世,要得到你的心是困難重重。但我聽說,緣由天定,分在人為,所以還是想竭力去試一試。”
黃梓瑕只覺得眼睛一熱,那里面有東西似乎要奪眶而出。
她竭力忍耐,望著那些遠遠近近的燈光不說話。
王蘊又說:“我會盡力幫你的,只是如今王公公對于你尚存疑慮,我想或許王家不會幫你太多。”
黃梓瑕深吸了一口氣,說:“鄂王死的時候,王公公來的時機,也十分湊巧。”
王蘊柔聲道:“相信我,此事與王家無關。”
黃梓瑕將頭別開,只點了一下,卻沒說話。
“我今日進宮覲見了皇后殿下,她亦讓我這樣對你說。王家數百年大族,深諳生存之道,如何會涉入這種詭譎政斗之中?相信聰慧如你,肯定也已經知道,幕后主使究竟是誰。”
黃梓瑕緩緩點頭,沉吟片刻,又緩緩搖頭:“不,我還并不知道,究竟隱藏在幕后的一切,是如何串聯在一起的。”
“以你的能力,只要你能放手去調查,盡可迎刃而解,”王蘊輕嘆道,“如今你只是無力接觸到最核心的那些線索而已。”
“我一介黎庶,進不了宗正寺,連夔王都見不到,又談何線索呢?”她情緒低落地佇立在燈海之中,滿街的燈卻照不亮她低垂的面容,只投下淡淡的陰影,蒙在她的側臉之上。
風中微微晃動的燈籠投下了水波般的光芒,在她的臉上緩緩流轉。王蘊凝望著她的側面,于是這光仿佛也照在了他的心口之上,令他心口水波般浮動。
不由自主地,他便說道:“明日我帶你去見夔王吧。”
黃梓瑕愕然回頭看他,心中的驚異反倒壓過了欣喜。她沒想到他竟會幫自己去見夔王,囁嚅許久,才啞聲道:“如今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夔王,你幫我去見他,或許會因此惹上麻煩……”
“這倒沒什么,明天是正月十五,宗正寺并不是什么刑獄,按律,即使是犯案的皇親國戚,在這一日也是可以探望的。何況夔王天潢貴胄,節慶給他送點東西,又有什么打緊?”他神情輕松,口氣也并不凝重,“而宗正寺如今說得上話的官吏,我認識幾個,到時候去打一聲招呼,我擔保沒問題。”
黃梓瑕抬頭,見他笑容坦蕩,便咬住下唇緩緩點了點頭,說:“是……只要不牽連到你就好。”
王蘊略一思索,說:“明日辰時初,我過來接你。”
第二日辰時,日光稀薄。王蘊帶黃梓瑕去往曲江池。
夔王李舒白身份尊貴,何況鄂王案又無從下手,自然不能關押在宗正寺衙門內。唐朝多個衙門都在曲江池邊建有自己的亭臺,用以本衙門聚會游玩,宗正寺亭子在修政坊內,夔王目前正居住在其中。
他們由北及南穿越長安城,來到修政坊。
宗正寺門口不過十來個護衛,看見他們過來,正準備攔住詢問,后面卻有人輕咳一聲,眾人頓時散開。是一個中年男子迎出來,朝著王蘊拱拱手。兩人神情輕松地談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進門,黃梓瑕便跟了進去。
過了前堂,前面正是曲江池支流,一個小小的河灣,遍植梅花。此時正是梅花開放之時,暗香隱隱,花枝繁密,掩映著一排屋舍,十分雅致。
見這里比自己設想的要好太多,黃梓瑕也略微放心了一點。那中年人帶他們進內,幾個侍衛奉茶退下后,那個中年人才笑問:“蘊之所來何事?”
王蘊說道:“今日上元,小侄從瑯邪帶了些許手信,特送給伯父品嘗。”
那人接過東西,客氣了幾句,目光又落在黃梓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