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秦若有所思地點頭:“沒錯,一個宦官去風月場所,要是不事先對上司說清楚,日后怎么報銷公款呢?”
再一想,他又追了上去:“哎哎哎,崇古,不對啊!反正是衙門出錢,還要跟夔王說清楚干嘛啊?”
到了李舒白處一看,場面十分尷尬。
節度府中的一個老管事正帶著幾個美人兒往外走,一看見黃梓瑕他們過來,趕緊一臉諂笑地迎上來:“哎呀,楊公公,您回來啦?”
黃梓瑕看看他身后的那群美女,立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只點點頭不說話。
“范節度擔憂王爺遠來寂寞,無人弄琴添香,因此買了幾個出色的良家子送來,可王爺似乎看不上眼呢……”
黃梓瑕說道:“王爺素有潔癖,不喜他人近身,在王府中亦是如此,劉管事無需再挑選侍女了。”
劉管事的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我過幾日,再找幾個長相端正的少年過來。”
“哎,不是這個意思……”黃梓瑕還未來得及阻攔,自以為得知秘密的劉管事已經興沖沖地帶著那隊女子離開了。
黃梓瑕與周子秦面面相覷,兩人都露出牙痛的神情。
李舒白聽他們回來這么一說,也露出無奈神情:“隨便他們吧,總之想要在我周身安插人手,也不是容易的事。”
張行英神情莊嚴地說道:“我雖只有一人,誓死捍衛王爺安全!”
李舒白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說道:“附近幾鎮節度使也過來了,今日我會與他們碰個面。里面有幾人是當年我曾在徐州指揮過的,自會挑選幾個知根知底的人過來,你也不必一力獨扛,太過勞累了。”
“屬下……”張行英抓著頭發,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黃梓瑕知道他是個實心人,平時說話也結結巴巴的,何況李舒白這話中幾層意思,他哪里會懂。于是她趕緊出聲說道:“下午,我得請個假,和周子秦一起去梧桐街。”
出乎黃梓瑕意料,李舒白居然完全沒有反應,只揮揮手說:“去吧。”
她有點躊躇,而周子秦以為李舒白不知道梧桐街是哪兒,便補充道:“就是那個……成都府最有名的風月場所梧桐街。”
李舒白點頭,站起來準備出門:“嗯。”
黃梓瑕正在忐忑,觀察著李舒白的神情,他卻渾若無事,問:“齊騰之死,如今有什么線索了嗎?”
“有了一些,但還不充分。”黃梓瑕點頭,想起身邊還帶了之前他們一群人的證詞,便拿出來給他看,說:“那天王爺走后,我們將在場所有人都盤問了一遍,口供在此。”
李舒白接過來,一張張十分快速地掃過,每一張都只掃了一眼,然后,他在禹宣那一張上停住了。
黃梓瑕湊到他身邊,俯身去看那張口述證詞,卻沒發現什么疏漏的地方,她沉吟片刻,看向李舒白,卻發現他的目光,定在供詞的最后,禹宣印下的一個掌印上。
按例,與案件有涉人員在問話時,都有專人筆錄,寫完后簽字按手印,以求真實無誤,免得有人胡言亂語影響公務。
禹宣的手掌纖長,骨節勻稱,是十分優美的一個印記。
她正看著微微發怔,卻聽到李舒白的聲音,輕輕地說著,如同嘆息:“這個手印,我曾見過。”
黃梓瑕愕然,低聲問:“王爺見過……他的手印?”
“有什么奇怪的,我身兼大理寺卿,雖然平時事務交給純湛,不太管事,但所有結案卷宗我都看過的。”他瞄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說,“每個人的手印都各不相同,手指的三條主紋路,還有無數細紋路,都是自生下來后就難以改變的。所以律法才規定按手印、掌印,以斷絕狡猾生事之徒鉆空子的企圖。”
“但是……這么多掌印,王爺掃過一眼,便真的能……全部記得嗎?”黃梓瑕不敢置信地問。
周子秦因為要去風化街而心花怒放,立即搖著尾巴上來獻媚了:“王爺天縱英才,當然記得啦,不信證明給你看!”
他說著,從剛剛那疊李舒白看過的卷宗中抽出一張,遮住了所有的東西,只露出一個掌印,然后問:“王爺可還記得此掌印是誰?”
李舒白瞥了一眼,說:“郡守府家仆,負責灑掃西苑,兼辦花匠工具的吳吉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