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白抬頭看著他,說道:“神武軍等由臣弟奉皇上之命重建,如今換將只需皇上一聲令下即可。但臣弟于蜀地曾兩次遇刺,雖到了京中,但亦感虎伺在旁,無法安心。還請陛下允臣弟將此事推遲數月,臣弟自會安撫士卒,待一切風平浪靜,再行調遣,陛下認為如何?”
皇帝臉色微變,正要說什么,冷不防忽然胸口作惡,原先站起的身體頓時跌坐了下去。
李舒白反應極快,見他身體一歪要傾倒在椅外,便一個箭步上來扶住了他。皇帝呼吸急促,身體顫抖,加之臉色煞白,冷汗眼看著便從額頭冒了出來。
侍立在旁的徐逢翰趕緊上來,從旁邊抽屜中取出一顆丸藥,用水化開了,伺候皇帝喝下。
等皇帝扶著頭,歪在椅上平定喘息,李舒白才微微皺眉,低聲問徐逢翰:“陛下的頭疾,怎么較之以往更甚了?”
徐逢翰低頭哀嘆,說:“御醫都在用心看著,外面民間名醫也不知找了多少個,可就是沒有找到回春妙手。”
李舒白問:“如今發作頻繁嗎?多久一次?”
徐逢翰還沒來得及回答,皇帝已經說道:“無可奈何,就是老毛病。這頭疾……當初魏武帝也有,縱然他雄才大略,文武雙全,天下之大……又有誰能幫他治好呢?”
李舒白見他痛得聲音顫抖,卻兀自忍耐,不由得說道:“陛下須善自珍重,臣弟想天下之大,總該有華佗妙手,回春之術。只要皇上吩咐下去,讓各州縣尋訪專精頭疾的醫生進京會診,定能找到對癥之方。”
皇帝抱著自己的頭,呻吟不已。許久,才斷斷續續說道:“罷了,你先去吧。”
黃梓瑕回頭看王皇后,卻見她依然一動不動倚在榻上,只瞇著一雙眼睛看著窗外,神情平靜至極,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感覺到李舒白退下,王皇后才站起身,推開殿間隔門,頓時如換了個人般步履踉蹌,急忙走到皇帝身邊,一把抱住他,淚光盈盈地哀聲叫他:“陛下,可好些了嗎?”
皇帝握著她的手,咬著牙熬忍,可豆大的汗珠還是從他的額頭滾落下來。王皇后一把摟住他,撫著他的臉頰叫道:“陛下,你忍著點……這群無用的太醫,養著他們又有何用!”
黃梓瑕見王皇后說著,又將自己的手掌遞到皇帝口邊,哭著說道:“陛下可不能咬到自己舌頭,您就先咬著臣妾的手吧!”
旁邊徐逢翰趕緊將她拉開,說:“殿下乃萬金之軀,怎么可以損傷?咬奴婢的不打緊……”
黃梓瑕靜立在旁邊,看著王皇后臉上的眼淚,只覺尷尬不已。
皇帝服下的藥似乎起了效果,雖然還用力抓著王皇后的手,但喘息已漸漸平息下來,王皇后與徐逢翰將皇帝扶起,給他多墊了一個錦袱。
皇帝才發覺自己失控之下,指甲已將王皇后的手掐得極緊,她卻一直忍著不吭聲。他嘆了一口氣,雙手輕揉著她那只手,眼睛轉向黃梓瑕辨認許久,才問:“皇后身后這人……看著不像長齡她們?”
黃梓瑕趕緊行禮,王皇后不動聲色說道:“是外間新來的小宮女,我帶在身邊熟悉一下。”
“哦。”皇帝也沒再問,闔上了眼。
徐逢翰小心問:“皇上可要回內殿休息?”
他點點頭,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腿。徐逢翰會意,趕緊上來攙扶著他,往后殿挪去。徐逢翰身材雖然算得高大,但皇帝豐潤,他一人扶得頗為艱難。王皇后趕緊去搭了把手,將他送到后殿去。
黃梓瑕只覺得自己后背,有微微的冷汗滲了出來。
王皇后今日讓她過來的用意,她終于明白了。
皇帝的頭疾,已然非常嚴重。不僅視力受損,辨認不出她這樣不太熟悉的人,而且連行走也十分困難了。只是還瞞著宮中內外眼線,恐怕只有徐逢翰和王皇后才知曉此事。
而——他秘而不宣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他還有要完成的事情。如今太子年幼,皇帝一旦重病,皇權的交接自然岌岌可危。而在皇帝的心目中,對這個皇位威脅最大的人,會是誰呢?
她還在想著,王皇后已經從后殿出來,對她說道:“叫伺候皇上的宮人們都進來吧,皇上安歇了。”
黃梓瑕應了,快步走到殿門口,通知所有站在外面的宮女與宦官都進來。外邊雨雪未停,寒風侵襲進她的衣裳,一身未干的冷汗頓時冰涼地滲進她的肌膚,令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