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同一時刻,甘泉宮內,漢武帝劉徹半倚在榻上,雖在養(yǎng)病,眉宇間依舊帶著帝王的威嚴。
只是此刻,這威嚴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驚疑。
從長安逃出來的蘇文此時正連滾帶爬地撲倒在御榻前,渾身塵土,衣衫破損,臉上涕淚縱橫,哭嚎得幾乎背過氣去:
“陛下!陛下!您要為江都尉做主啊陛下!太子。。。太子他反了!他真的反了啊!”
劉徹眉頭猛地一擰,呵斥道:“放肆!胡言亂語什么!太子豈會謀反。”
他對太子雖有不滿,但潛意識里并不相信那個一向仁弱的兒子敢行謀逆之事。
蘇文砰砰磕頭,額頭上瞬間見了血痕,聲音凄厲如同泣血:
“奴婢豈敢欺瞞陛下!千真萬確啊!太子殿下他。。。他勾結北軍護軍使者任安,昨夜突然發(fā)難,以清君側為名,率軍闖入長安,大肆抓捕朝臣!江都尉。。。江都尉他忠心耿耿,卻被太子親自下令擒拿,如今生死不知啊陛下!”
“什么?!”劉徹猛地坐直了身體,眼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北軍動了?任安他敢!”
調動北軍圍攻京師,這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不僅如此啊陛下!”蘇文見皇帝震動,哭喊得更加賣力,添油加醋道,
“太子。。。太子他還。。。他還弄出了一個天大的幌子來蠱惑人心!他。。。他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一個容貌酷似已故衛(wèi)大將軍的狂徒,偽稱是衛(wèi)青死而復生,是上天派來助他清君側的!”
“現在長安城里都傳遍了,都說這是天意!說江都尉是國賊啊陛下!”
“衛(wèi)青?復活?”劉徹聽到這里,先是極度荒謬的震怒,隨即,一股寒意猛地從心底竄起!
他晚年最渴求的是什么?是長生!最擔心的是什么?是權力被架空!最忌諱的是什么?是有人假借天命鬼神之事!
太子私自調動北軍,他可以理解為被江充逼急了狗急跳墻。
甚至皇后下旨支持兒子,他也可以理解為護犢心切。
但“衛(wèi)青復活”這個離奇到極致的情節(jié),像是一根毒刺,瞬間扎進了他最深層的疑心病中!
“擔心朕長生不死。。。等不及了嗎?”劉徹喃喃自語,聲音陰沉得可怕。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滑向了最黑暗的猜測:這會不會是皇后和太子早就策劃好的?
利用他對長生的執(zhí)著,反過來制造一個“神跡”,收買人心,徹底奪權?甚至。。。等他回去?
蘇文察言觀色,知道皇帝的疑心已被徹底勾起,立刻火上澆油,磕頭哭訴:
“陛下明鑒!太子此舉,分明是蓄謀已久!借著陛下您在甘泉宮靜養(yǎng),勾結軍方,偽造天意,挾持皇后,這是要。。。這是要逼宮啊陛下!您若再不回鑾,只怕。。。只怕這江山就要改易了!”
“夠了!”劉徹猛地一拍榻沿,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怒火與寒意交織。
晚年的昏聵和多疑在這一刻似乎要徹底吞噬他的理智。
“傳令!”他聲音嘶啞,帶著殺伐之氣,“即刻令丞相帶三輔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