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回身,赤紅的眼睛瞪著地上瑟瑟發(fā)抖的閣老們:“至少!至少福建的根子還沒爛透!朕派去的封疆大吏,還沒變成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碩鼠!這讓朕。。。讓朕總算還能喘上一口氣!”
這話像是一道微弱的縫隙,讓幾乎窒息的內(nèi)閣眾臣看到了一絲光亮。陛下雖然暴怒,但似乎。。。理智尚存?還在區(qū)分情況?
楊士奇反應(yīng)最快,立刻抓住這根稻草,以頭搶地,聲音帶著哭腔:“陛下明鑒!福建三司雖有失察之過,然其本身操守尚存,實(shí)乃不幸中之萬幸!足見陛下平日教誨,臣等。。。臣等。。。”
他想說“臣等亦當(dāng)如此”,但想到浙江的爛攤子,這話實(shí)在說不出口,只能重重磕頭。
其他閣老也紛紛跟著磕頭,口稱“陛下圣明”、“臣等惶恐”。
朱棣看著他們的樣子,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絲,但目光轉(zhuǎn)向地圖上的浙江時(shí),寒意再次凝聚。
他走回御案,拿起那份密報(bào),又重重摔下!
“那浙江呢?!”他的聲音如同冰碴,“難道浙江的三司大員,也跟福建一樣,只是蠢,只是無能嗎?!”
他目光刮過剛剛稍微放松些的閣老們:“錦衣衛(wèi)的初步查證,浙江布政使孫瑜、按察使周康,還算知道些分寸,沒有直接伸手!
但無能!顢頇!被底下的人蒙蔽得如同瞎子和聾子!堂堂一省臬司(按察使),對(duì)治下如此滔天罪惡,竟毫無察覺?這就是失職!是瀆職!”
“都指揮使李振!”朱棣的聲音陡然拔高,“他的手下,千戶一級(jí)就敢勾結(jié)豪紳,私縱違禁!他這個(gè)都指揮使,難道只用一句‘不知情’就能搪塞過去嗎?!馭下不嚴(yán),就是大罪!”
閣老們的心又提了起來,頭埋得更低。陛下這是要追究領(lǐng)導(dǎo)責(zé)任了。
朱棣喘了口氣,語氣森然:“根子是沒爛透?但樹干已經(jīng)被蛀空了!枝葉更是爛得發(fā)臭!若不是這伙‘倭寇’把膿瘡?fù)逼疲龠^幾年,是不是整個(gè)浙江都要爛掉,爛到他們?nèi)镜难瞄T大堂上去?!”
他猛地一拍桌子:“封疆大吏,守土有責(zé)!治下出了如此驚天大案,縱然自身未貪,也難逃失察縱容之罪!不嚴(yán)懲,何以警示天下?何以整肅綱紀(jì)?!”
太子朱高熾噗通一聲跪下:“父皇息怒!孫瑜、周康、李振等人確有失職,罪無可恕。。。然,然念在其。。。其或未同流合污,可否。。。可否從輕發(fā)落,令其戴罪立功?”
他試圖挽回一點(diǎn),避免牽連過廣。
朱棣冷冷地看了大兒子一眼,沒有立刻反駁,而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何嘗不知道直接拿下三司長官會(huì)引起巨大震動(dòng),但他正在氣頭上,更需要嚴(yán)刑立威。
這時(shí),老成持重的楊士奇小心翼翼地開口:“陛下,太子殿下所言,亦不無道理。三司長官失察確為大過,然若其本身無染,驟然而去,恐浙江政務(wù)、軍務(wù)即刻癱瘓,反給宵小可乘之機(jī)。
不若暫留其職,戴罪辦差,由朝廷派出欽差大臣總督查案事宜,待案情明朗,再論其功過賞罰,如此既可維持局面,亦不失懲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