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傅玉衡,他出殯那日,按照國禮下葬,也算是落寞的汝陽侯府,最后一次崢嶸。
曾是天下第一神童的他,十二歲就畫出了長江河堤分流圖,為兩岸百姓創造了安居樂業的盛世。
十五歲便萬字上書,更改農耕土地集權,徹底掀翻了鄉紳地豪的美夢。
十八歲,巧奪鹿鳴山之戰,揚名立萬。
可是自那之后,娶了沈歸題,一蹶不振,成日將自己關在房中。
他們都說傅玉衡癡情種,一生敗筆就是所娶非良人,都怪沈歸題害了傅玉衡。
沈歸題前世也內疚不已,如今想來,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只是嫁給了汝陽王府,不是賣給了他家!
一掃心中郁結,沈歸題回到了景合軒,便聽孩提哭聲。
沈歸題愣了片息,清茶無奈快步走,“這姜茶,少公子也哄不明白,真是的!”
清茶入景合軒大門后,奶音哭聲漸弱。
沈歸題不知不覺紅了眼眶,遠遠看去,清茶雙手托著襁褓,來回踱步搖晃,嘴里嗯啊哦地逗弄著襁褓里的小孩,這一幕,恍若隔世。
沈歸題有個兒子,當下不足三個月,前世不及周歲,就因她忙于生意奔波,染了天花不及救,匆匆早夭。
傅玉衡不愛她,但祖宗留下的規矩不可破,每逢初一十五,還是得與她同寢。
去年老夫人去世,他喝醉了酒,便有了這娃。
如若說沈歸題重活一世,還有什么牽掛,無非就是自己的骨肉。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清茶懷里的孩子,清茶抬頭沖她笑,“小姐,少公子長牙了,吮吸手指頭,真可愛。”
沈歸題不知自己是怎么靠過去的,瞧著那娃,白白凈凈,肉嘟嘟,像個奶包子。
她從清茶手中接過孩子,俯視著孩子兩顆黑曜石一般的雙眼,幾近喜極而泣,“碩碩,想娘了么?”
奶娃格外認真地盯著她,盯著,盯著,露出粉色的牙齦,無聲一笑。
沈歸題心都化了。
侯府的人她不在乎,但侯府不能垮,得給自己的兒子傅清碩謀個未來。
“小姐。”清茶眉間幾分擔憂,她總覺得沈歸題和往常不同。
沈歸題眼睫濕潤,眼尾赤紅。
她緊摟著懷里的軟團子,對清茶說道,“從庫銀里取些銀子,隨我去一趟繡坊。”
老夫人好穿戴,常隨老侯爺入宮,朝服上繡工考究,故而養了些繡娘,專為她繡衣。
繡娘五人,蜀繡,蘇繡,京繡……各有所長。
繡坊門可羅雀,鋪面后便是院子,繡娘們就在這一畝三分地,用精巧的手繡出各式花樣。
但這會兒已是晌午的關口,幾個繡娘卻坐在太陽地下,嗑瓜子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