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緣情緒又落下來,她的情緒變化還真是寫在臉上:「我們社社長撤的,那邊有人過來聯系,讓我們改稿。」
安殷無故缺席,這是她親耳聽見的。
開機儀式前,她臨時去了趟洗手間,再出來就有點摸不清方向,走反了,正好看到導演和副導演站在走廊拐角處,邊抽煙邊討論這事:「要我說,這毛病就不能慣著。隨意曠工算什么?我們還得在媒體同志面前替她掩飾,要是知道有今天,我肯定不簽她。」
副導演:「這兩年竄得快了,躋身一線,就開始耍大牌?老實說,這女主角,我一開始就不太滿意她演,她自己也說了,這角色就不怎么合適,還非要挑戰……挑戰個什么啊,我看是沒戲。」
最后導演把煙扔地上一踩:「得了,我們說這也沒用,還不是替人打工,投資商對他們滿意就行了。」
他們大概是以為這里沒什么人,所以說話毫不避諱。
李緣說得憤慨萬分:「當時我不愿意改,社長訓了我一頓。」
——我們的工作不就是把事實告訴給大家嗎?
——傻孩子,我們靠「事實」吃飯。
要是安殷這個事爆出來給他們造成不了影響,那也就毫不猶豫地爆了,甚至還能吸一把睛。但要是有人花上幾十萬,要求改一改其中幾個字眼。
扯到利益相關,哪里還管什么「事實」。反正這個小小的娛樂新聞,在大家眼里也不過就是過往云煙。
社長最后揮揮手,趕她出去:「行有行規,你做娛樂版面的記者,這就是規矩。這次你做得很好,額外獎金我已經打到你卡上了。」
李緣卻覺得,這筆豐厚的獎金,踹在兜里像個燙手的山芋。
「狗屁行規,」顧延舟將果籃放置在椅子上,冷笑道,「不能因為現在大家都這樣做,就覺得是對的。」
可能是顧延舟說話語氣沒收斂住,顯得特冷酷,并且屌。
李緣有點羞怯地多看了他兩眼。
邵司剛也想說‘狗屁’這兩個字:「……你搶我臺詞。」
顧延舟:「好好好,你的。」
李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微妙。
「她們好像回來了。」顧延舟靠墻站著,他個子又高,看門口看得真切,「是不是坐在輪椅上那個?穿白衣服的。」
戴薇今天狀態不錯,主動提議想去外邊走走。方凈就推著她,在外面走了半圈,等太陽逐漸烈了,這才帶她回來。
她身材高瘦,褲管空蕩。肩上披了一條煙灰色披肩,說話的時候語速很慢,斯斯文文的樣子。
方凈原本低著頭在和她說話,抬頭就看到兩個帶著口罩的男人,其中一個因為昨天電話聯系過的原因非常好認,她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邵……」
「噓。」邵司食指抵在唇上,對她眨了眨眼睛。
方凈這才把‘司’字咽下去。
戴薇瞥了他們兩個一眼,沒有說話,她又扭頭看李緣:「你怎么還在這。」
李緣有些局促地站起來:「我……」
「你回去吧,」戴薇身上有種風骨,看起來弱弱地其實里頭有種韌勁,「我不想接受任何采訪。」
單人病房里并沒有多余的空間,醫院大概也是考慮到戴薇的病情,提議說單人病房安靜些,對治療有幫助。邵司走進去打量兩眼,除了幾樣生活用品,幾乎沒有其他的東西,唯獨床頭擺了一本《肖申克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