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內,沉水檀香的氤氳被玉石地板的寒意中和。
清玄真人枯瘦的手指叩響鎏金銅罄,清越的聲響在肅穆的大殿里激起無形的漣漪:“三日前,主峰本命燈殿異動,仙尊命燈驟然晦暗不明,至今未復清輝。
沈璃峰主,你執掌明璃峰,你說尊師閉關,究竟是何狀況?”
赤陽真人揉著紅臉膛,甕聲甕氣地接口,聲音里透著焦躁:“幽獄殿那幫宵小都敢踩到臉上,占了玄晶礦脈!
云崖仙尊若再不出關主持大局,門中弟子人心惶惶,士氣怕是要垮!”
妙音仙子指尖無意識地撥動著腰間一枚羊脂玉墜,空靈的嗓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規勸:“天道運行自有其律,若仙尊真有不測之虞,宗門上下需早做決斷,以穩根基?!?/p>
沈璃低垂著眼睫,目光仿佛凝固在自己靴邊那片冰棱狀的玉石紋路上。
寬大的袖袍下,她的指尖悄然掐訣,一道無形的勁力瞬間碾碎了袖中那枚剛剛飛至的傳訊紙鶴——清玄派人送來的,帶著赤裸裸威脅的字句。
她抬起眼時,唇角噙著一絲笑意,那笑意卻如淬了寒冰的刀鋒:“諸位長老多慮了。師尊此刻正在明璃峰布下‘鎖天閉塵陣’,沖擊那最后一步的關隘。
閉死關期間,一絲外擾都可能前功盡棄。若哪位長老自信能破開此陣而不驚擾師尊,盡管一試,沈璃絕不阻攔?!?/p>
一旁的靜慈真人忽然輕輕咳了一聲,寬大的袍袖拂過案幾,一只溫潤的羊脂玉瓶被“不經意”地碰倒,在光滑的玉石面上骨碌碌滾了半圈,發出一聲悶響:“新煉的一爐‘凝神丹’已成,藥性最是溫養元神,該給仙尊送去了?!?/p>
沈璃霍然起身,動作帶起的勁風將那只滾動的玉瓶徹底掀翻在地。她看也未看那價值連城的丹藥,只對著靜慈微微頷首,聲音冷冽如殿外寒風:“有勞靜慈師叔掛念。只是師尊閉關前嚴令交代,鎖天閉塵期間,便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也無需送入。弟子不敢違命?!?/p>
她轉身離去的背影決絕,衣袂翻飛,留下殿內一片壓抑的沉寂。
殿外,細密的雪粒子敲打著琉璃瓦,發出沙沙的輕響。
清玄渾濁的老眼緊盯著沈璃消失的方向,偏過頭,對身旁的妙音低語,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妙音師妹可曾察覺?明璃峰的大陣……近來常在寅時三刻出現一絲極其細微的靈力滯澀,如同……被什么東西從內部短暫地干擾了一下。
你說,那明璃峰的寒潭洞府深處,究竟藏著什么見不得光的東西?”
。。。。。。。
寒潭洞府深處,水汽氤氳。云涯剛剛將靜慈真人上次“探病”時,借著遞送安神湯的瞬間、以絕妙手法藏于碗底暗格的那枚溫潤的“破障玉蟬”塞進冰冷石壁的一道縫隙深處。
然后石壁便猛地一震!
慈善真人和云崖仙尊是宗門上下都知道的知己好友
所以沈璃也沒有法子阻撓不然還會引起宗門高層的疑心,剛剛自己不知道怎么就把丹藥給掀翻了…
他本就虛弱,被這震動帶得一個踉蹌,后背重重撞在凝結著千年寒霜的冰柱上,刺骨的寒意透衣而入。
抬眼便見沈璃掀開洞府禁制走了進來,肩甲上還沾著未化的雪沫,手中提著一截染血的劍穗,濃重的血腥氣瞬間沖淡了洞府里原本的清冷梅香。
她目光如電,直刺云涯眼底:“怎么回事清玄那老匹夫又在長老會上逼問你的下落,步步緊逼!你就這么迫不及待想出去,好親眼看看你唯一的弟子是如何被他們撕碎,我淪為笑柄?你又會好到哪里去?”怒火在她眼中燃燒,幾乎要焚毀一切。
云涯強壓下撞上冰柱帶來的痛楚和眩暈,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脖頸處因剛才的震動和情緒波動而浮現出幾縷若隱若現的妖異紫紋。
他抬手,有些粗暴地扯松了本就略顯凌亂的領口,露出嶙峋的鎖骨,聲音帶著刻意的沙啞:“你將我囚在這不見天日的寒潭底,與豢養在琉璃缸中供人賞玩的金鯉何異?連一絲水草都不如,至少水草還能隨波逐流?!闭f話間,他竟故意踉蹌著往霧氣蒸騰的溫泉池邊靠近幾步。
滾燙的水汽撲在他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幾縷被水打濕的白發黏在汗濕的額角,又垂落下來,貼在敞開的、微微起伏的胸口,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晃蕩,脆弱中透著一股驚心動魄的頹靡。
沈璃的目光死死鎖在他身上,手中長劍“當啷”一聲重重杵在冰冷的石磚上。她的瞳孔驟然收縮,不是因為那副惑人的景象,而是他抬起的手腕間,正繚繞著一層極淡、卻絕不容錯辨的淡紫色霧氣!
“你又強行觸碰封印了?!”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冰冷的驚怒。
云涯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非但不退,反而借著水汽的掩護,身體猛地向前一傾,指尖帶著一絲刻意的顫抖,擦過沈璃腰側懸掛的佩劍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