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推開左邊臥室的門,窗簾半開,屋里光亮安靜,半新不舊的席夢思床,單人衣柜和一張放雜物的書桌,桌邊順手擱著個塑料打火機,一支半新不舊的鋼帶機械手表,床上扔著個枕頭,枕上搭著男人的白汗衫和灰色運動褲。
她從屋里退出來,坐在客廳吃了點餅干,胡亂洗了把臉,先去屋里補覺。
枕頭是男人的,混合著劣質煙草、汗水、身體皮膚的味道,像醇烈的酒,發酵蒸騰,辛辣侵人。
換個姿勢,轉頭,冷清明亮的眸突然盯在枕邊——床單上躺著根頭發,很長,起頭一小截黑色,中間酒紅色,尾梢枯黃——女人的。
她泰然自若從床上起來,打開衣柜門,換干凈的床單枕套,躺下閉眼。
苗靖這一覺睡得極沉,下午兩點才睜眼醒來。
兩個行李箱都塞得爆炸,算是她全部家當,擱在地上要收拾,苗靖卻從不知從何下手,最后發呆半天,廚房、洗手間、客廳、臥室轉了幾圈,打開手機軟件下單——窗簾、床墊、枕頭被子、四件套、空調電扇、各種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再出門去趟超市,打掃衛生的拖把抹布清潔劑,洗發水沐浴露廁紙衛生巾,拎著滿滿的超市購物袋回來。
巷子風口坐著幾個聊天的老頭老太,看她一趟趟帶東西回來,老眼昏花的眼睛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又一圈。
苗靖認得其中一個,喊了聲張奶奶。
“你,你是……二樓陳家的……”
“苗靖,陳異以前那個妹妹。”
張奶奶大吃一驚:“你,你怎么回來了?”
“嗯。”苗靖放下手中購物袋,“陳異他不在家,他這些年還好吧。”
說起陳異,能說的話就太多了,這么多年還是老樣子,早晚要進局子吃牢飯,但他安穩生活下來,一路在鄰居唾沫星子里待到今天。
“老樣子啰,這么大了還不著調不成家,跟不著調的人混在一起……”
苗靖知道陳異這六年一事無成,也去外地呆過兩年,后來回來跟朋友合伙做生意,跟垃圾朋友混,找不上臺面的女人,最近的職業是職高附近臺球廳的老板,但他好像出門去了,已經有小半個月沒回來。
她壓根沒指望他能有出息,一個職高畢業的小混混,敲詐勒索、斗毆滋事,不坐牢,當個正常人,就算是有出息了。
陳異身上能說的太多了,苗靖身上的故事也不少,苗靖沒等張奶奶話題轉到她身上,推說有事要忙,拎著東西上樓。
她收拾家里衛生,先從廚房洗手間開始,該扔的扔,該買的買,餓了吃泡面餅干,困了在席夢思床上睡覺,等到網上買的大件小件到貨,再去給房間開荒,大擦大洗,組裝家具,晾洗床單衣物。
滿是灰塵蛛網的櫥柜翻出不少東西,她當年的衣服雜物,一大摞高中試卷和課本,都裝在大麻袋里捆著,苗靖整理了很久,把這些東西用收納箱裝好,封進床底下,把行李一件件擺出來,這房間好歹也收拾出來了。
順帶也給陳異的房間做大清掃,柜子頂上的積灰,幾年沒洗過的窗簾,洗曬衣物被褥,再拖地擦窗戶,從床底下掃出干癟煙頭,女人的彩色發繩,一枚未拆封的計生用品,她把它們都當垃圾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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