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辰黑夜來的。
他站在廊下的陰影里,周身的氣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冰寒凜冽,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眼底,翻涌著壓抑到極致的怒火與深切的痛楚。
他比喬月更清楚目前情況的嚴峻程度。
他不止一次收到來自邊境和京城駐軍內部的密報,軍隊中沾染“歡樂水”的情況正在加劇,士兵戰斗力急劇下降,軍紀渙散,就是北疆邊境防務已然出現了令人擔憂的漏洞。
這才是最可怕的!三皇子的人,已經將手伸向了邊疆,試圖用這東西腐蝕國家的鋼鐵長城!
而朝堂之上,從皇帝到不少重臣,都已是此物的俘虜,如何禁止?從何禁止?都成了幾乎無解的難題!
“姜朗楓和其背后的巫冠門,必須盡快、徹底地鏟除。”姜天辰的聲音帶著一種長期壓抑后的沙啞,仿佛喉嚨里含著鐵銹與血腥,“但他在朝中勢力已成,根基漸穩,又深得皇祖父的信任與……依賴。此刻若硬碰硬,勝負難料,即便勝了,朝廷與國本的代價也將無比慘重。”
“那該怎么辦?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這毒物毀掉整個央乾嗎?”喬月心急如焚。
姜天辰沉默了片刻,周身凌厲的氣息稍稍收斂,忽然將目光轉向被她放置在琴案上的伏羲琴,問道:“你的琴……近日如何了?”
喬月一愣,沒明白他為何突然關心起這個,沮喪地搖搖頭:“還是老樣子,裂著呢。偶爾能亮一下,跟鬧著玩似的,屁用沒有。”
“或許……我們不需要它完全修復到完美狀態。”姜天辰目光銳利如炬,重新看向喬月,“你軒轅族遺留的手札上提及,伏羲琴的核心之力在于‘凈化’與‘喚醒’。即便琴身受損,其本質神力并未完全湮滅。我們現在需要的,或許不是它毀天滅地的威力,而是集中其殘存的力量,進行一次大規模的‘凈化’與‘喚醒’,目標是那些沉迷于‘歡樂水’、心智被蒙蔽的人!”
喬月似乎抓住了他話中的關鍵,眼睛微微睜大,趕緊追問:“殿下的意思是……?”
“京城西郊的極樂坊被我們搗毀后,不過月余,京城東郊,又悄然出現了一處名為‘盡歡閣’的場所。”姜天辰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冰冷的殺意,“那里如今已成為京城最大、最隱蔽的‘歡樂水’銷售和聚眾吸食的窩點,聽說最近,甚至有不少軍中兵將偷偷前往……若能將其徹底搗毀,并在同一時間,借助地勢,讓你在最高點,全力彈奏伏羲琴,嘗試以琴音之力,最大范圍地喚醒周邊被迷惑的百姓、尤其是那些軍士……或可沉重打擊姜朗楓的財路與氣焰,更重要的,是能在人心潰散之際,喚醒一部分尚存理智的靈魂。”
他知道,最難根治的是京城這個源頭。
只要京城的“歡樂水”供應鏈不斷,監管形同虛設,那么這毒癮的瘟疫就會繼續向全國的每一個角落蔓延,無法遏制。
喬月聽得心臟狂跳,血液都似乎加速流動起來:“這……這能行嗎?我的琴……還有我……我這半吊子都不算的水平,能撐得起這么大場面的‘凈化’嗎?”
“我會親自率領精銳玄衣衛,攻破盡歡閣,制造足夠大的混亂,吸引所有注意力和防守力量。”姜天辰語氣決絕,毫無轉圜余地,“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我行動開始后,找到盡歡閣附近的最高點,不顧一切,盡全力彈奏伏羲琴!能喚醒多少,是多少!哪怕只能讓幾個人清醒過來,也是勝利!”
這是要兵行險著,直搗黃龍!硬剛對方如今最重要的老巢!
喬月看著姜天辰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堅定與破釜沉舟的決絕,一股混雜著恐懼、責任與熱血的氣流猛地沖上頭頂!
短暫的恐懼被一股更強的信念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生出的、破釜沉舟的勇氣!
“好!”她重重點頭,眼神亮得驚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燒,“我干!大不了……大不了我就彈得難聽點,用魔音貫耳,把他們從那種鬼迷心竅的狀態里硬生生吵醒!”
姜天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