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月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把軒轅月的殘缺肢體一點點撿起拼湊,只記得姜天辰一步一步朝她走來時,她嚎啕大哭。
詛罵他為什么不來救她,為什么?
“為什么?!昨天你明明抓了他!那些官兵明明已經把他帶走了!為什么他還會出現在這里?!央乾國的律法不是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嗎?他那么大的罪,怎么就一夜之間就可以出來囂張殺人?!”
姜天辰任由她捶打,眼中是深不見底的哀慟與無力。
他輕撫她的背,聲音低沉沙啞:“昨日是抓了……我也以為,至少會被嚴加審訊,投入大獄!昨夜我連夜入宮面見皇祖父陳情……我以為……可我沒有想到,他僅僅被關了一夜,就被這樣輕描淡寫地放了……”
他勾結巫冠門,設伏圍殺皇長孫,如此重罪,卻被他輕飄飄一句“誤以為皇侄早已歿于兩年前大火,此乃冒充者,皇室血統不容混淆”便搪塞過去!
昨日是二皇子親自將姜朗楓帶走。
所有人都以為,即便不入天牢,也會被圈禁府中,姜天辰也這樣以為,誰知,僅僅一夜,姜朗楓便重獲自由!
說皇長孫,他以為是冒充,至于,結巫冠門,姜朗楓反問:“證據呢?巫冠門人在何處?”的確,昨日并未擒獲任何巫冠門徒。
至于在極樂坊強擄軒轅月、重傷喬家主母?他更是輕描淡寫:“一場誤會罷了。”
一條條人命,一樁樁罪行,就在他這聲“誤會”中,被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皇上甚至說:“既然是誤會,那便都算了吧!”
如今軒轅月被當街五馬分尸,血染長街,恐怕最終也只會換來一句:“死了便死了罷!”
皇上昏聵,視人命如草芥,加之沉溺“歡樂水”,而這要命的東西,恰恰掌控在三皇子手中!
喬月猛地想起前世!
彼時,三皇子姜朗楓將她五馬分尸后,便是誣她為東越奸細,美其名曰“以儆效尤”!而三房,正是提供了“鐵證”的幫兇!
所以,在災難再次降臨前,她必須先一步找到并銷毀那些可能被偽造的、證明“喬月”與東越國勾結的書信!
想到這里,喬月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猛地干嘔起來,卻只吐出酸澀的苦水,口腔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
她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微微抬頭,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帶我回去……我要休息。”
姜天辰默默拭去她眼角的淚,將她打橫抱起,足尖一點,便如鷂鷹般掠上屋檐,幾個起落,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喬府院落。
喬月沒有繼續大哭,也沒有歇斯底里。
極致的悲痛沉淀下來,化作一種深可見骨的哀傷,烙印在她的眼角眉梢,讓她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鮮活的氣息。
姜天辰看著她,仿佛看到了兩年前的自己。
那一夜,太子府沖天火光,父母弟妹皆成焦土……那一刻,他的心也曾如此刻的喬月,死寂如灰,痛入骨髓。
夜色深沉,燭火搖曳。
喬月抬起眼,眸中燃燒著冰冷而決絕的火焰,一字一句道:“我助你登臨帝位,是名垂青史、萬古流芳的那種!你幫我報仇雪恨,是將姜朗楓碎尸萬段、永世不得超生的那種!”
“好!”姜天辰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這樣一個搖搖欲墜、視民如草的央乾國,這樣一個昏聵無道、縱子行兇的皇權,不覆滅,何以謝天下亡魂?!
喬月取過紙筆,迅速寫下幾行字,交給姜天辰:“想辦法,把這個放到喬凝夏臥房的床頭柜子里。”
今日姜朗楓既已獲釋,喬凝夏與三叔喬萬通,想必也歸家在即。
姜天辰又在喬府停留片刻,直到喬江白失魂落魄地回來,他才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