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辰看著她那明明欣喜若狂,卻偏要強裝鎮定,導致眉眼彎彎、嘴角微翹的生動模樣,自己那向來冷硬的唇角似乎也忍不住想要揚起一絲微不可查的弧度,但終究還是被他以強大的意志力壓了下去,恢復平淡。
他的目光轉向安靜放置在旁的伏羲琴:“你的琴……”
“啊,它啊,”喬月回過神來,嘆了口氣,走過去憐惜地摸了摸琴身,“老樣子,破得很穩定,堅挺地維持著它風燭殘年的姿態。不過……”
她微微偏頭,露出思索的神色,“這次回來之后,感覺它里面的‘骨架’好像結實了點?殿下,您說那愿力養琴,是不是也得講究個方式方法?比如做一件驚天動地、拯救蒼生的大好事,抵得過平時做一百件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小善舉?”
她回想起在地底深處,面對絕境時,那不顧一切、傾盡所有的信念一擊,似乎讓這架古琴發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本質上的變化。
姜天辰沉吟片刻,道:“或許。神器有靈,亦需砥礪。絕境之中的純粹信念與舍身守護,或許……方能激發出最強的愿力。”
喬月若有所思。
絕境中的信念與守護……
“對了,殿下,”她想起另一件緊要之事,神色變得凝重起來,“那些歡樂水的受害者……如今怎么辦了?那解藥的配方,已經交給御醫們去研究制作了嗎?”
“已下令太醫院協同京城所有知名醫館,集中人手,全力研制解藥,并在各處開設戒斷之所,助他們擺脫藥癮。收繳的所有歡樂水及原料,已陸續運往郊外,統一焚毀。”姜天辰回答道,但眉頭卻微微蹙起,“然此事牽涉甚廣,受害者眾,非一日之功可解,需要時間。而且……”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帶著顯而易見的沉重:“經此巫冠門之亂與朝局動蕩,國庫幾近空虛,民生凋敝,百業待興。加之邊境西元等國,聽聞我朝內亂,近來屢有異動,虎視眈眈……眼下,可謂是內憂外患,百廢待舉。”
喬月能想象得到那會是怎樣一個千頭萬緒、困難重重的爛攤子。她看著姜天辰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疲憊與凝重,心中忽然升起一絲細微的心疼。
原來皇帝也不是那么好當的……尤其是接手這樣一個被蛀空、被攪亂的江山。
這位未來的“暴君”,肩上的擔子,比想象中還要沉得多。
她眨了眨眼,忽然伸手,用力拍了拍身邊的伏羲琴,試圖驅散這過于沉重的氣氛:“沒事,殿下,還有我呢!雖然這琴是破了點,但我還能‘吵’……啊不是,是還能凈化!以后我天天上街彈琴!幫您安撫民心!保證讓他們聽了我的曲子,個個積極向上,努力種田打工,再也不去想那害死人的破快樂水!”
姜天辰:“……”
他幾乎能立刻想象出那會是怎樣一番“雞飛狗跳”的景象,額角似乎隱隱作痛起來。
但目光觸及喬月那雙亮晶晶的、充滿干勁兒(盡管這干勁兒的方向聽起來頗為令人擔憂)的眸子,看到她試圖為他分憂的純粹心意,那點無奈與頭痛,便也奇異地消散了。
“好。”他終是輕輕頷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真實的弧度,“有勞。”
至于那日長生殿上,他當眾宣稱的“未過門的妻子”一事,姜天辰沒有再提起。
喬月也默契地,沒有再問。
有些承諾,無需宣之于口,行動本身,已是最有力的答案。
兩人又商議了一些后續事宜,核心是如何盡快穩定人心,以及喬月這個“官方認證神女”該如何配合朝廷,開展災后“心理重建”與正能量引導工作——姜天辰特別委婉地強調,重點是“疏導安撫”,盡量別再動用那種讓人當眾涕淚橫流、丑態百出的“詛咒”之力了!
姜天辰離開后,喬月抱著琴,看著窗外漸漸恢復生氣的街道,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最大的危機,似乎過去了。
雖然前路依舊漫長,國家滿目瘡痍,還有個爛攤子要收拾,但至少,希望已經有了。
她低頭,輕輕撥動了一下琴弦。
“嗡……”
清越的琴音,雖微弱,卻帶著一種雨后初霽般的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