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長安街平整的瀝青路面,后座降下玻璃窗,讓嚴冬凜冽的空氣灌進車廂。
時隔半年,政治權力中心的筋骨輪廓在暮色中依舊威嚴。
只是一切景物落入周政良眼中,早已掀不起分毫波瀾。
前方五十米安檢。
紅旗H9減速,駛入右側專用通道。
花崗巖砌成的檢查站前,四?名持警衛如雕塑般矗立,防彈墻體后的監控探頭隨著車輛移動緩緩旋轉。
“請出示證件。”戴著白手套的手掌從崗亭窗口伸出。
司機熟練地遞過兩個深藍色證件本。
透過后視鏡,警衛翻開內頁時眉峰幾不可察地擡了擡。
鋼印下的‘周’字在安檢燈下泛著冷光,那是現任執掌某部委時用的舊版證件,在系統里永遠享有最高優先級。
“歡迎回家,周書記。”警衛立正敬禮,欄桿無聲升起。
車輪重新啟動,轉進一條林蔭道。兩側的銀杏樹掛著紅色燈籠,樹根處也新裝了帶編號的防撞墩,一切都在彰顯新春氣息。
行駛兩百米。
紅旗H9在第三道電子門前駐停,司機搖下車窗對準虹膜識別器。
周政良注意到門柱上新裝了四對廣角攝像頭,其中兩個隨車輛移動調整著角度。
“您父親上個月換了安保系統。”司機解釋道,“現在進出都要生物識別。”
后座沉默。
上次視頻通話時母親提過這事,說是京府新規,但他知道根本原因是那位被免職的兩姓家奴——父親近半年的心頭病。
墻內傳來機械運轉的嗡鳴,三噸重的防爆門緩緩滑開,露出鋪著花崗巖的環形車道。
二十年前栽下的雪松依舊亭亭如蓋,樹冠在寒風中沙沙作響。
主樓門廊下站著兩名穿藏藍制服的警衛,見到車牌立即按下耳麥匯報。
周政良剛踏出車門,就有一道溫婉嗓音從二樓露臺傳來:“老二回來了?”
他擡頭看見小陳同志裹著羊絨披肩的身影。
靜立院中,注視片刻。
周政良唇角微擡,纖塵不染的皮鞋邁上臺階。
室內,暖氣夾雜淡淡檀木松香撲面而來。玄關處,擺放著一雙男士拖鞋。
保姆面帶笑意走上前,伸手接過男人脫下的深灰大衣,整理好領口,妥帖地掛在黃梨木衣帽?架上。
正待說話,二樓梯口響起輕緩腳步聲。
陳婉棠身著蘇繡真絲旗袍,搭配一件絨白披肩,款款下樓時,不忘拿視線打量半年未見的兒子。
面孔英俊如常。
但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