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相伴余生
清晨五點四十五分,鬧鐘還沒響,李學勤就睜開了眼睛。三十八年的教學生涯讓他的生物鐘精確得像瑞士手表,即使在退休三年后,依然能在預定時間自然醒來。
他伸手按掉即將響起的鬧鐘,緩緩坐起身。六十三歲的骨頭發出輕微的抗議聲,尤其是右膝蓋——那是年輕時打籃球留下的舊傷。窗外,天剛蒙蒙亮,坊城五月的清晨還帶著一絲涼意。
福氣聽到動靜,立刻從臥室門口爬起來,尾巴搖得像個節拍器。它現在已經完全康復,右前腿的傷早已痊愈,跑跳如常。
早上好,福氣。李學勤彎腰揉了揉狗的頭,福氣立刻用濕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心,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衛生間里,李學勤對著鏡子刮胡子,福氣就蹲在門口守著。鏡中的老人頭發花白,眼角和額頭布滿皺紋,但眼神依然清亮。他想起妻子生前總說他越老越有味道,嘴角不禁浮現一絲苦笑。
老伴兒,你看我又多長了幾根白頭發。他對著鏡子自言自語,仿佛妻子還能聽見似的。
洗漱完畢,李學勤走進廚房開始準備早餐。福氣的食盆放在角落,他先往里面倒滿狗糧,又加了幾塊昨晚特意留下的雞肉。
吃吧,別挑食。他看著福氣狼吞虎咽的樣子,搖了搖頭。
自己的早餐很簡單:一碗小米粥,一個煎蛋,一小碟咸菜。但李學勤還是認真地擺好餐墊,把煎蛋煎得金黃酥脆,邊緣微微卷起——妻子生前最喜歡這樣做的煎蛋。他甚至在對面也擺了一副碗筷,雖然明知不會有人用。
今天的雞蛋不錯,蛋黃很紅。他對著對面的空座位說,然后才低頭喝粥。
吃完早餐,李學勤收拾好碗筷,習慣性地看了看墻上的日歷。今天是5月18日,星期三,日歷上干干凈凈,沒有任何標記。退休后,他的日歷越來越空,偶爾有幾個紅圈——那是女兒說要回來的日子,但十有八九會被劃掉,旁邊寫上或。
福氣,我們去晨練。他拿起掛在門后的運動外套。
福氣聽到兩個字,立刻興奮地跑到門口,乖乖坐下等待系狗繩。經過一個月的相處,它已經學會了各種指令,甚至能分辨李學勤不同外套的用途——穿運動服就是要出門晨練,穿襯衫就是要去買菜或辦事。
清晨的浪白河畔空氣清新,步道上已經有不少晨練的人。李學勤慢跑著,福氣乖巧地跟在身側,不超前也不落后。偶爾遇到其他遛狗的人,福氣會好奇地張望,但從不會擅自跑過去。
老李!今天帶著一起啊?王立民遠遠地打招呼,他正和幾個老同事打太極拳。
什么孫子,這是福氣。李學勤停下來,擦了擦額頭的汗。
都一樣嘛。王立民笑嘻嘻地蹲下來,想摸福氣的頭,福氣卻警惕地后退一步,躲到李學勤腿后。
喲,還挺認生。
它只親近我。李學勤語氣中帶著一絲驕傲,聰明著呢,能聽懂好多話。
那是,狗比人忠誠多了。王立民站起身,對了,下周老年大學有活動,你來不來?
什么活動?
端午節包粽子比賽,贏了有獎品。王立民眨眨眼,我老婆報了名,非拉我去當啦啦隊。
李學勤笑了笑:再看吧,不一定有空。
告別王立民,李學勤繼續慢跑。福氣似乎察覺到主人心情的變化,時不時抬頭看他一眼。跑到第三個長椅時,李學勤停下來休息。他揉著右膝蓋,福氣立刻湊過來,用頭輕輕蹭他的腿,像是在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