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花平靜地看向門口手持戒尺的女子,約摸二十出頭,似笑非笑的眸子并無善意。
“我姓余,是何夫子的助教。”余助教的目光帶著審視,在沈棠花和林云晚臉上掃過,“你二人便是永平侯府新來的……姑娘?”
“是?!鄙蛱幕ㄌ谷粦馈?/p>
至于余助教那未盡的遲疑,大約是她想說的是……“養女”吧。
“那你們誰是那個乞丐呢?”一個帶著明顯輕佻的女聲突兀地從學堂深處響起。
沈棠花循聲望去,卻只看到一張張或掩唇竊笑、或冷漠疏離、或毫不掩飾鄙夷的臉。
“這位姑娘問得不夠準確?!鄙蛱幕ù浇枪雌鹨荒O淡的弧度,聲音清晰而穩定,“你應該問:‘你們哪一個,之前曾是那個乞丐’那么我會告訴你,是我。”
“哦?”身著銀紅緞襖的錢六姑娘揚起了精心描畫的柳眉,語氣帶著刻意的驚訝,“如此不堪的過往,宋姑娘想必深以為恥吧?”
“非也!”沈棠花目光迎向她,“恥從何來?我如今是永平侯府的養女,若諸位再以‘乞丐’相稱,置永平侯府于何地?況且……”
沈棠花微微一頓,目光掃過全場,“誰想生來便顛沛流離,以乞討為生?又有哪個沒有萬不得已的時候,這位姑娘你沒有嗎?”
我?錢六姑娘一愣,想起早上出門的時候,娘告訴她,庶妹過幾日也會來白云書院。
她自是不愿,可娘說,姨娘的娘家兄長做生意掙了不少銀子,父親想往上走,便需要那筆銀子。
所以,庶妹不但要進白云書院,她還得好好地照拂庶妹,否則……
錢六姑娘垂下眸子,沈棠花的聲音卻鉆了進來:“若誰一直平安順遂,更應感念上蒼垂憐,常懷悲憫之心,多行善舉,多出善言?!?/p>
最后,沈棠花微微頷首:“至于稱呼,我雖承蒙侯府恩養,但依舊姓沈,諸位同窗喚我‘沈大姑娘’即可?!?/p>
一番話,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更隱含鋒芒。
錢六姑娘被堵得面頰飛紅,若再糾纏,倒真顯得自己刻薄無善心了。
更何況這會兒,錢六姑娘想起自己那糟心事兒,也沒心思繼續對付沈棠花。
“呵!”東面窗下,另一位孫二姑娘不甘冷場,語帶譏誚,“既然如此,那沈大姑娘乞討為生,莫非是上輩子未曾積德行善,今生遭了報應?”
沈棠花聞言,非但不惱,反而輕輕嘆了口氣:“此事,我哪兒知道啊,這位姑娘若是真的好奇,不如……親往地府,向那執掌功過簿的判官問個明白?”
“你……”孫二姑娘杏眼圓睜,拍案而起,“你敢咒我死?!”
“姑娘誤會了?!鄙蛱幕ㄞD過頭,對她展露一個極其真誠、甚至帶著點無辜的笑容,“只是見姑娘求知若渴,問的又是我這前塵舊事,偏我又不知道,才替姑娘想了這么個好法子。”
沈棠花她目光清亮地環視眾人,語氣誠摯,“往后同窗共讀,歲月悠長,我真心希望能與諸位和睦相處的。”
說罷,沈棠花朝著滿堂同窗,端端正正行了一個同輩禮。
眾人不由得被這軟硬兼施、綿里藏針的手段震住,就是心里不認同,也不敢再與她正面對上。
錢、孫兩位素來驕矜的都被堵得啞口無言,誰還敢輕易上前自取其辱?
一時間,堂內竟鴉雀無聲。
一直冷眼旁觀的余助教,此時才仿佛剛回神,清了清嗓子:“咳,原也是想讓新同窗與大家認識一番。沈姑娘想必諸位已……印象深刻?!?/p>
余助教轉向林云晚,“林姑娘,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