閎予珠敢肯定她瞧見了明幾許眼中的嘲弄,她當即明白過來,明幾許是故意的!
她生平第一次吃暗虧,心內憋悶,胸中怒意翻騰不休,一股氣沖上來,眼前一黑,身體軟倒在閎安達身上。
閎安達連忙高聲慌張喊侍從尋個大夫,又連忙轉回船頭,恭敬道:“舍妹今日唐突,冒犯了殿下,還請殿下不要同她計較,她不過是個閨中無知少女。”
閎予珠靠在他肩頭,臉色微變,強撐著道:“殿下是要不分青紅皂白怪罪于我嗎?殿下可以問問你懷中女子,分明是她將我拉進河里,一開始便想要置我于死地。”
雁蕭關這才低下頭,只見明幾許悠悠轉醒,眼眸比頭頂的深空更遼闊,如同夜幕,容納星光月色,卻不容置喙地往天地潑灑黑暗,無數燈火散進他眼中也激不起一絲波瀾。
他怔了一怔,不用看其他五官,只這雙眼睛就是他生平僅見。
直到明幾許掙了掙身體,他才恍然將人放下,往后退開一步。
明幾許身體搖晃,眼看著就要倒向甲板,綺華上前一步扶住她手臂。
明幾許柔柔一笑:“多謝姑娘,多謝殿下。”
又抬頭看向閎予珠:“閎姑娘言說是我將你拖下水面,可事實到底如何,你最是清楚。”
人群嘩然炸響。
“我就知道,以閎家女平日里囂張跋扈的做派,她能被別人欺負?”說話的貴公子聲音不高不低,顯然是個不怕得罪閎家之人。
“她方才口中所言定也是胡亂攀扯,怕是想要以勢欺人,偏偏遇到了硬茬子,寧死與她拼個魚死網破。”
“也該她吃個虧了。”
閎予珠聽見人群中傳來的議論聲,臉色更黑。
明幾許微微挑起笑容,將閎家甲板上站著的一眾人來回看一遍,一臉溫柔問道:“諸位方才乃是親眼所見,我是有意往河里跳,又惡意將閎姑娘拽下去的嗎?”
眾人面面相覷,只覺此時的夜姑娘同方才高傲矜持的模樣有些差別,卻又無從說起,更何況相比眼下他們面對的責難,心中微微的異樣感堪稱不值一提。
雁蕭關將眼神從明幾許的眉眼間摘下,擰眉看向閎家畫舫:“別在我面前撒謊,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
眾人緘默,沒人敢上前說出事實如何。
最后還是閎安達挺身而出,苦笑道:“夜姑娘無礙吧,方才是我家小妹喝酒誤事,沒察覺夜姑娘從她身后行過,才誤將夜姑娘撞下船。”
“方才又因迷糊無知,對夜姑娘心生誤會,還望夜姑娘見諒。”
明幾許攏了攏身上的氅衣,身體挺拔如松,不卑不吭道:“那便道歉。”
閎予珠撐起身體,望著他,狠聲道:“你……”
閎安達一把將她攔在身后,抬手捂住她的嘴:“且容我代家中小妹道歉,夜姑娘,對不住。”
明幾許不言不語,眼神冷冷看著他。
良久,閎安達都沒等來明幾許開口原諒閎予珠,尷尬呆立。
雁蕭關撐著船舷看熱鬧,像是事不關己一般,挑起眉調侃道:“怎么?閎姑娘方才還在本殿下面前大放厥詞,現下這是啞巴了?”
閎予珠又氣又怒:“你們……”剩下之言還未出口,她雙眼一翻,身體往甲板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