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幾許身形一閃,匿在窗后,唯剩一雙星眸從窗縫往外看去。
一個端著木盆的仆婦帶著個小丫頭轉了過來,小姑娘細聲細氣問:“福嬸,二小姐好了嗎?”
仆婦忙噓一聲:“還沒,小聲點,家中老爺和大爺心焦著呢,我們只管安心做事,不可惹的主家不開心,待會兒進到小姐院子,你只管安靜做活,可別再多嘴。”
小姑娘連忙點點頭。
明幾許從窗后轉過來,身形翩若柳絮,幾個起落融進夜色中,溫柔的五官藏在黑布下,沒有柔美的容貌柔和眼神,他的眼眸更顯得幽黑不見底,身形飄忽不定地行走在夜色中,此時的明幾許看起來幾乎不像個活人。
雁蕭關倒吸口涼氣,硬生生克制住打寒顫的欲望,屏息噤聲隨了上去。
明幾許一路跟著灑掃仆婦摸到閎予珠院子外,目送著兩人低著頭,戰戰兢兢地走進院子,他則躲在墻角連廊邊的草木叢間,今夜月色大亮,連廊草木陰影愈顯黑沉,將身著夜行衣的明幾許嚴嚴實實擋在眾人視線之外。
院門口站著四個高大魁梧的護衛,太陽穴鼓脹,冬日也只穿著兩層單衣,身周帶著低眉斂目也掩不住的兇悍之氣,手上俱提著一柄長刀,只是望著都讓人覺得他們不好惹。
院內透出的燭火搖曳在明幾許的眼眸中,他凝神聽著屋內動靜,許久也未聽得只言片語。
樹影無聲無息晃動,緊接著明幾許身影躍過,輕巧地晃過院門口護衛的視線,后退到院墻后繞了一圈,隨即趁護衛交換的間隙,跳進閎予珠的院子。
“里面我們去不得,將院子打掃干凈,我們就該離開了。”
“誒。”少女脆生生答道,仰臉看向中年仆婦,彎起唇角露出一個甜甜淺笑。
中年仆婦面目普通的臉上卻是神色一變,下意識四處看,眼神中赫然帶著滿滿的驚慌,見四下無人,才一把拖過少女:“不是叮囑過你,在閎府千萬別笑。”
少女恍然想起什么一般,臉變得煞白,抬手捂住下半張臉,垂著頭跟著仆婦匆匆走了。
將兩人間發生的所有事情盡收眼底,明幾許眼眸平靜無波,沒對剛才的異狀生起絲毫疑惑神態。
雁蕭關眼眸微閃,忍不住伸手想要摩挲下巴,待碰到下半張臉上覆面的外衫布條,又將手抬高,在額角太陽穴上點動,心中暗忖:“看來閎府也有秘密啊。”
未等他再細細探究,就見明幾許身形微動,推開正房屋門,閃身而進。
他連忙收斂心神,跟著從房頂躍下。
明幾許腳步輕巧走到閎予珠的床前,木床三面圍屏,一簾精細輕薄的紗帳覆于其上,唯剩正對明幾許的這方敞開,輕紗掛在左右圍屏兩角,隨明幾許的靠近輕搖慢蕩。
明幾許漫不經心垂下眼,視線從閎予珠蜿蜒在床面的秀發上掃過,閎予珠臉色通紅,嘴唇卻蒼白干燥,眼下深黑,如花容顏失了顏色,瞧著雖不如運河畫舫那夜光彩溢目,倒仍是艷美,因著病態,更能讓人生起親近之心。
“不睜眼時,倒真是個美人,”明幾許語氣談談,“可惜生了副歹毒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