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蕭關背對著眾人,策馬靠近倒地的獵物,在眾人灼灼目光中,筋骨分明的手握住羊角,也沒見多用力,羊便橫在了馬頸,還顯溫熱的血液順著羊的下頜往下滴答,枯黃的草葉染上星星點點的紅彩。
“滾吧,當我不知你們有意讓著我呢。”
雁蕭關調轉馬頭,看向身后面色各異的同伴,他坐在馬上,只上半身就較其他人高了一頭,身上穿著絳青色勁衣,與天都里名門貴子的寬袖展袍截然不同,異常干凈利落,逆著光,神情看不清,聲音中的笑意讓低沉的聲音不顯得攝人。
梁施瑯骨節緊繃的手指一松,輕夾馬腹行至雁蕭關身旁,湊近道:“這羊不錯,正好用來做炙羊肉,適合下酒。”
“正是。”后面的眾人一陣附和。
雁蕭關眉梢一揚,“成,趁著新鮮,下山后就使你營里的廚子炮制。”說完耳郭微動,側身又是一箭,剛探出鼻子嗅聞的灰兔當即命喪黃泉。
身側又是一片夸贊。
梁施瑯對身后揚了揚下巴,立即有人過去將兔子撿了回來,他又點了兩人上前將雁蕭關身前的野羊拖走,吩咐速速送下山。
雁蕭關也不攔著,懶懶道:“都小半日了,也就見著這兩個活物,屬實沒意思。”
“往日這山上活物不少,今日偏不知野哪去了?”梁施瑯眼微瞇,繼而玩笑道,“許是殿下聲勢過盛,讓山間野物也不敢擅動。”
雁蕭關伸手一指他:“你損誰呢?”話音平順,可動作里凌厲的威勢卻讓梁施瑯神情一滯。
雁蕭關是個混不吝,可皇帝偏愛,又有一個寵冠后宮的貴妃疼著護著,在天都橫著走,誰惹他不高興,他根本不慣著,能動手絕不同人廢話,偏偏氣力逆天,誰也攔不住。
不提他雷厲風行的脾氣,只看他那雙形狀鋒利的眼睛,微瞇起看人時,威脅之意盡顯,明明眉眼俊美逼人,卻就是讓人覺得他冰冷可怖。
不過沒等氣氛沉凝,雁蕭關卻又笑了,凌厲氣勢忽如春風化雨:“分明是你們動靜太大,將獵物都給嚇跑了。”
“許是真如殿下所言,”梁施瑯揮手示意其他人散開,“既如此,我們便分頭行動,也免得我們擾了殿下興致。”
雁蕭關長聲笑道:“我可不會讓著你們,到時獵物及不上我,諸位可別甩臉子啊。”馬鞭在空中甩出一聲空響,駿馬矯健奔馳,轉眼就帶著馬背上的男人消失在枯草敗林間。
梁施瑯身形高大,膀闊腰圓,雁蕭關在時不顯,現下在剩余的一眾人中卻扎眼:“今日在下做東,多謝諸位捧場,也幸得請著了五殿下,打獵本就只是閑時逗樂,輸贏一事,諸位不用太過放在心上。“
梁施瑯何許人,那可是禁外軍中護軍將軍,執掌三萬禁外軍,負責除宮城以外的天都戍衛,堪稱手握重權,今日被請來作陪的子弟們雖也都在軍中當值,卻都沒太大實權,盡是混日子的高門子弟。他是梁家子弟,門第不菲又身居高位,自然是一眾人中挑頭的那個,他這么說了,其他人聞弦音知雅意,紛紛笑道:“今日我們定會讓五殿下盡心而歸。”
梁施瑯拱拱手道:“我在這等等營里來人,也吩咐底下人做些布置,待會才好宴請殿下與諸位,諸位且先去打獵,我就不耽誤各位了。”
他說的客氣,其他人可不敢真托大,連連道:“還得多謝將軍盛情相邀,不然冬日荒蕪,哪能尋這么一處好地方跑馬。”
雙方好一番客氣,面子給足了,才紛紛散去。
等眾人不見,梁施瑯面上的笑當即落下,臉上陰晴不定,半晌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
等到日中,雁蕭關的馬背上已經掛上了不少獵物,都是些小東西,冬日野物不多,能得這些可以說是極為不錯,自覺已穩得頭籌,他終于停手,山頂展翅亂飛的幾只野雞僥幸逃脫一劫。
梁施瑯尋他許久,此時見他終于停下來,當即策馬追過去,兩人匯合之地正在山頂。
山頂有幾棵拔天的積年老樹,樹枝上站著三兩只嘰喳的小雀,借著腳邊幾片殘葉躲躲藏藏,探著脖子好奇往下望。
梁施瑯看見雁蕭關馬上的獵物,笑道:“殿下騎射過人,同殿下比起來,我們這些人的騎射真只是用來玩樂的。”
雁蕭關精力過人,在荒山上打馬半日也不覺累,聞言揮揮手道:“我是天都出了名的浪蕩子,也就騎射拿的出手。”
馬背上獵物擠擠挨挨,雁蕭關干脆跳下馬,將馬鞭扔給隨梁施瑯過來的士兵,邁著兩條逆天的大長腿走到樹下,仰頭同小雀對視。小雀烏溜溜的小眼眨巴眨巴,半晌,居然輕扇翅膀飛下樹,目標直指雁蕭關頭頂,踱著兩只雀爪轉了兩圈,顯然很滿意腳下不用費力的暖融融鳥窩,蹲在了雁蕭關隨意綁著的高馬尾旁。
雁蕭關氣樂了,反手一掏,將小雀抓在手心,他手掌寬大,小雀被他一握,連根毛都瞧不見。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