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散盡,人潮退去。
白日里人聲鼎沸、見證了一場場神跡與變革的峨嵋金頂,在夜幕降臨時終于恢復了往昔的幾分清幽。
只是那空氣中尚未完全消散的硝煙味、淡淡血腥氣,以及廣場上尚未徹底清理干凈的激戰痕跡,無不提醒著眾人,今日之峨嵋,已與往日截然不同。
大殿之內,燭火通明,映照著郭襄祖師那年輕而鮮活的面容,以及下方肅然而立、心情各異的全體峨嵋派門人。
相較于白日面對天下群雄時的從容與威嚴,此刻殿內的氣氛,更多了幾分自家關起門來的復雜與微妙。
滅絕師太站在眾弟子之前,微微垂首,平日里剛毅果決的臉上,此刻卻交織著激動、忐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
她激動于師祖的復活,這是峨嵋派百年來最大的幸事;
她忐忑于門派未來的方向;
而那份惶恐,則源于一個難以啟齒的事實——包括她在內的眾多峨嵋核心弟子,乃至她自己,已然將身心皆交付于圣皇陛下,成為了所謂的“仙妃”。
這在恪守清規戒律的佛門看來,是何等驚世駭俗、有辱師門清譽之事?
師祖剛剛歸來,會如何看待此事?
是否會震怒?
是否會覺得她們玷污了峨嵋的百年清名?
靜玄、貝錦儀、紀曉芙等弟子,同樣心緒難平。
她們對圣皇陛下心懷愛慕與忠誠,但面對這位創派祖師,心底那份屬于弟子的敬畏,讓她們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大殿內一片寂靜,落針可聞,只有燭火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噼啪聲。
端坐于上首的郭襄,將下方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
她擁有郭襄的全部記憶與智慧,自然明白此刻這些徒子徒孫心中所想。
她并未立刻開口,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眼中流露出一種復雜難言的情緒,有感慨,有慈愛,更有一絲洞悉世情的了然。
良久,她輕輕嘆息一聲,那嘆息聲仿佛穿越了百年的時光,帶著無盡的悠遠。
這聲嘆息,讓滅絕師太的心猛地一緊,頭垂得更低,幾乎不敢直視師祖。
然而,郭襄開口,說出的話卻讓所有人為之愕然。
“一諾!”她的聲音清脆依舊,卻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溫和力量,“還有靜玄、錦儀、曉芙……以及在場的所有峨嵋弟子。你們,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