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雅簫相較于丈夫的勃然大怒,顯得更為冷靜。
她放下手中的文書,沉吟片刻,分析道:“一良,此事確屬可恨,但需慎重處置。這些商人,如錢不多、趙半城之流,盤踞宿州多年,關(guān)系網(wǎng)盤根錯節(jié),與地方士紳、乃至我們軍中某些人,或許都有牽連。”
“若貿(mào)然采取激烈手段,處理不當,恐引發(fā)更大的動蕩,甚至被有心人利用,離間我們與地方的關(guān)系。”
她話鋒一轉(zhuǎn),語氣也變得凝重,“但,若不加以遏制,任其發(fā)展,民心一失,物價沸騰,我等在宿州便如筑屋于流沙之上,頃刻間便有傾覆之危。”
“這已非簡單的商事,而是關(guān)乎我等生死存亡的軍政大事!”
“雅簫所言,正切要害!”馬一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聲音依舊冰冷沉肅,“正是如此,才更不能姑息!”
“亂世需用重典,沉疴當下猛藥!非常之時,必行非常之事!”
“這些人,罔顧同胞生死,大發(fā)國難之財,其行徑,與資敵叛國的漢奸何異?!”
“不殺,不足以正軍法!不殺,不足以安民心!”
他眼中厲色更濃,決然下令:“王賁!傳我將令!即刻調(diào)派兵馬,查封錢不多、趙半城等所有參與囤積居奇的好商產(chǎn)業(yè)、倉庫、宅邸!”
“將他們一干人等,全部緝拿,押解至府衙前的廣場!”
“本將軍要親自審訊,公開處置!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腦袋硬,還是我的軍法硬!”
“得令!”王賁精神一振,抱拳領(lǐng)命,轉(zhuǎn)身大步而去。
命令一下,早已對奸商行徑憤慨不已的義軍士兵立刻如雷霆般行動。
如狼似虎的兵士們撞開緊閉的商號大門,沖入深宅大院,很快便從隱秘的地窖、巧設(shè)的夾墻、甚至偽裝的貨堆下,搜出了堆積如山的糧食、布匹和食鹽。
那數(shù)量,足以支撐全城百姓數(shù)月之用!
錢不多、趙半城等為首七八個豪商,被從藏匿的密室、夾壁中拖出,一個個面無人色,五花大綁,押往防御使府衙前的廣場。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瞬間傳遍了宿州城的大街小巷。
無數(shù)飽受物價之苦、心懷憤懣的百姓從四面八方涌來,將府衙前的廣場圍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群情洶涌。
馬一良一身玄色戎裝,按劍立于臺階之上,身姿挺拔如松,面色冷峻如鐵。
郭雅簫站在他身側(cè)稍后的位置,同樣面色肅穆,清澈的目光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和那幾個癱軟在地的奸商。
陳友諒則帶著一隊精銳親兵,守在臺階兩側(cè),維持著現(xiàn)場秩序。他目光低垂,看似專注職責(zé),但那微微閃爍的眼角余光,卻不露聲色地觀察著馬一良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言辭,更仔細地捕捉著臺下民眾情緒的任何細微變化。
“錢不多!趙半城!”馬一良聲如洪鐘,蘊含著內(nèi)力,清晰地壓過了現(xiàn)場的嘈雜與私語,如同驚雷在每個人的耳邊炸響。
被點到名字的兩人渾身一顫。
錢不多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面如死灰,癱軟如泥,聽到自己的名字,如同聽到了催命符,涕淚橫流地磕頭求饒:“馬將軍饒命!饒命啊!”
“小人知錯了!小人是豬油蒙了心!”
“小人愿意捐出全部家產(chǎn),充作軍資,賑濟百姓!”
“只求將軍饒小人一條狗命!饒命啊!”
額頭磕在青石板上,砰砰作響,頃刻間便是一片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