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此人拜在佛家門下,言行舉止卻很有老莊遺風,是個處處糾結(jié)又處處豁達的人。
這不,見寶玉眉開眼笑,一張嘴便潑了一盆冷水,“我聽說太太要遣些人去莊子上,我那處自來清凈,沒說這個,你們這兒叫誰走?”
綺霰見到寶玉的臉色變了,心里一慌,急忙上前可憐勸道,“寶玉不理這些俗務的,太太也不見得肯叫他傷心,暫不提這事兒呢。”
看著一旁呆住的寶玉,云珠懶得搭理。轉(zhuǎn)頭見妙玉神采奕奕的,雖是隨口之語,可看熱鬧的想法明顯極了,她不喜歡怡紅院的大部分丫鬟,走誰她應該都是高興的。
秋風是一時一個樣,從賈母院回來時還是涼爽金秋,隨著太陽西斜,漸漸有了透骨的寒意。
寶玉凝重的神色從眾丫鬟臉上掠過,想說些什么,最終只吐露出一句,“我去找老太太。”
說著,便與妙玉一前一后出了怡紅院,直奔賈母院而去了,瞧著倒是生出了一些擔當。
這院子里,要說最失落當數(shù)云珠。
她原本覺得這是個出門子的好時機,脫了奴籍正正當當找個營生。也省得在這高門大戶里日夜惆悵,若是哪天一個行差踏錯被揪了辮子,那可真是從狼窩跳虎穴。
可若是三二百兩,也就算了,五百兩銀子!
她又是迷茫又是無措,心道咬牙挺上倒也不是不行,可挺完了之后呢?人活兩張嘴,吃喝拉撒總是要用的,世道艱難,趙三那處還沒個定數(shù),難道要捏著一二百兩銀子開始闖蕩江湖不成。
正盤算著,就見綺霰喜氣洋洋而來,“我有一要緊事要和你說。”
“有賞錢?”云珠條件反射道。
綺霰白了她一眼,嗔道,“去!寶玉什么時候虧了大伙兒嚼用不成?”
那倒沒有。
“是老太太說,挑揀也是挑揀那些不得用的冗雜人員出去,斷沒有裁主子身邊得用人的說法,先頭賴大家的做那模樣,可真真嚇壞我了……”綺霰心有余悸,看了云珠幾眼,低聲說道,“我還當咱們府上要破產(chǎn)了呢。”
不得不說,你短暫地觸碰到了真相。
云珠神情復雜的揪著手絹兒,抿了抿嘴,最后也只得跟綺霰一起高興起來。
否則還能怎么辦呢,她現(xiàn)下也舍不得拿五百兩打賈府這條狗。
工作四年,要不是絞盡腦汁的攢錢賺錢,她別說五百兩,五十兩恐怕都夠嗆能掏出來。
看吧,果然在破產(chǎn)的邊緣了,連一起同甘共苦過來的員工,都想要敲骨吸髓的榨干了再扔掉。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擠眉弄眼地朝綺霰使了個眼色,討好道,“可莫要叫寶玉知曉了,否則他心里不痛快,該不發(fā)賞錢了?!?/p>
正說著,院子里就走進來一個穿紅戴綠的男子……正是賈寶玉,這位從來都是去留隨心的德性,眼下也不知道誰又叫他不舒坦了。
“喲,二爺這是怎么了?晚上叫廚房送一盅山楂甜湯怎么樣?酸酸的吃完下火?!本_霰走在云珠前面,想要去哄寶玉開心。
云珠當然注意到寶玉的神色了。
奇怪了,綺霰既然說怡紅院不用送人出去了嘛,等于說賈寶玉去找賈母求情的事奏效了,怎么還不開心?莫非,又在別的姑娘處受氣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