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維護這門關系,正經的主子他雖然聯系不上,那就通過襲人的手勾上賈寶玉,小心翼翼的殷勤往來著,一是為了討好榮國府這棵大樹和賈寶玉這個主子,二是賈寶玉實在大方。
這采買一事本就有許多門路,再加上賈寶玉向來只愛精品,不計較銀錢,襲人兄妹倆楞是靠著賈寶玉就賺了個盆滿缽滿。
更何況襲人同晴雯本就不睦,如今更是因為茜雪的事幾乎撕破了臉,她附和這一句話,就是將自己上了晴雯的船這件事過了明路。
原先她還以為晴雯是個炮仗性子,又清高傲氣,原以為是個散兵游勇,卻不想也學會抱成一團了。
只是看著那身量才到胸口的小人兒,心下暗自譏笑,要不是怕走了茜雪再來個茜風茜雨的,她何至于耍手段迎這么個豆芽進絳蕓軒?
罷,只要眼下對她沒威脅,還怕將來收拾不了么?
不過用一個豆腐皮包子,根深葉茂的茜雪還不是被她拔出去了?但見著那雪白清麗的丫頭,襲人心下大怒,她平生最恨這樣花枝招展的女孩兒,晴雯一個不夠,如今又一個,雖未長成,但對于自身姿色平平的襲人來說,已經足夠挑動她的怒火。
襲人不由得出口嘲諷:“呀,我當是誰,想不到新來的云珠妹妹同綺大姐姐已經這般要好了。”
“襲人姐姐說笑了,我也是一心為二爺計,如今二爺入了書塾,自然是要定心讀書的,林姑娘也說二爺此去是要蟾宮折桂,咱們哪能逆著來?您說是不是?”
剛才襲人用賈寶玉頂了綺霰,現在又被云珠用賈寶玉頂回去,晴雯一時間看她的神色都有些復雜,連剛剛不落下風的綺霰也往前半步擋住了云珠。
賈府的下人一貫是拜高踩低的,綺霰如今心中有了成算,雖然看不得襲人,也不見得多容得下晴雯。但對于這個五六歲的云珠,她卻是沒什么隔閡,如今見她話里話外偏向自己,更是多了幾分惜弱的心思。
檀云知道晴雯嘴里的意思,又聽那新來的云珠說話也暗含譏諷,一時間顧不上襲人的目光,忙上前幫著襲人辯解道:“襲人姐姐的哥哥在外頭做些小生意,同鋪子的人都相熟,又有茗煙在旁邊看著,你們這是潑什么臟水呢!”
晴雯淡淡笑起來,“說到底,還是咱們二爺家大業大不計較。”
說罷然后拂衣轉身,一副不再搭理襲人的模樣,綺霰心中大震,自然是聽懂了晴雯的弦外之音,也拉扯著云珠進了屋去。
只襲人一個,她氣得手抖面寒,狠狠白了檀云一眼,便扯過玫瑰花籃子離開了院子。
當天下午賈寶玉去賈母院中用過晚飯回到絳蕓軒時,先是去同林黛玉咬了會兒耳朵,空氣中傳來香風陣陣,天色擦黑時賈寶玉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黛玉身體虛弱,對于養身一道自有一套規則,看著隔壁早早熄了燈,賈寶玉頭一天上學的熱切勁兒還沒完全釋放,拉著一屋子丫鬟們興致勃勃的湊在一起說話。
連上來送茶的云珠也被拉著好一會子叨嘮,一屋子女孩兒圍著賈寶玉,聽他說起學堂里的景致如何別有一番風味,說起先生賈代儒的名望和能力,說起自己的同窗哪個漂亮哪個污濁。
最后甚至還談起了薛寶釵的哥哥薛大爺的風流韻事,眼見著出口愈發沒有遮攔,云珠混在眾人間立起耳朵聽著那活色生香的描述,正覺得比畫本子還香艷呢,就見著襲人起身,推得圍坐的小凳子吱呀一聲。
賈寶玉正欲問她怎么了,就見襲人帕子一甩,面紅耳赤的呸了一聲,“呸!二爺是個男子家,這些污糟事橫豎是肉爛在鍋里,你不吃虧!可說與咱們干什么?你可敢去同林姑娘說這些?”
賈寶玉忙忙擺手,嘴里連說林黛玉是雪山上的花兒,高貴晶瑩,豈能拿這些事情去污她的耳朵?
又反應過來此話不妥,忙去拉襲人的手,見襲人往后躲他干脆一把擁住襲人,待襲人脖子都紅盡了,像個鵪鶉似的被賈寶玉錮在懷里時才不掙扎了。
將襲人壓坐在桌旁,賈寶玉才四下作揖連聲討好道:“好姐姐們,原是我不對,姐姐們可千萬不要生我的氣!”
這就完了?云珠被綺霰卻拖著往外走,心想著別拉別拉,再讓我聽會兒黃段子,動作上就有些不情不愿起來。
見她逗留,綺霰干脆伸手去擰她的耳朵:“二爺是個嘴沒遮攔的,襲人也是,什么叫肉爛在鍋里?這豈是你能亂聽的?快些回去煮壺茶來,姐姐們都渴了。”
“是極是極,幸虧你襲人姐姐心直口快阻了二爺,否則不知道還得說些什么不妥出來。”麝月笑吟吟的推著椅子,給襲人找補。
屋里花團錦簇的笑鬧成一團,還是賈寶玉拿了一斛晶瑩圓潤的珍珠出來哄著大家投壺,最后一人幾顆珠子分了才算將這事兒蓋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