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家管上管下,待人一向軟中有硬,既不像周瑞家似的一心向著二太太,也不像林之孝家似的一心向著二奶奶。
只見那小丫頭開口道:“老太太醒后,我正和傻大姐在后花園里喂魚玩兒,突然就聽見絳蕓軒里吵起來了。不知道是什么緣故,只聽說晴雯去送衣裳,見著蕙香在院里賣弄,便出口訓斥了。那蕙香則是頂了晴雯幾句,說她是個外人,沒道理在內門子里無事生非。如今二爺正在那邊勸架呢。”
賴大家的聽了那光景,不由得扶額哀嘆,心道這晴雯果真是愛搞些急公好義的幺蛾子,自己事兒還沒全乎呢,就滿世界的惹口舌是非去了。
幸虧被攆了。
當下就道:“不算什么大事,正好我也要去府里辦差事,我且看看去。”
內門子里什么大事小情她不知曉?只怕那蕙香才是無事生非的那個。
只可惜晴雯,那丫頭模樣生得標致,性情雖魯直了些,但在丫鬟里卻實算是難得。
很不客氣的說,賴家甚至巴望著她能進入寶玉的房中服侍,那樣于晴雯自己,于賴家,都是莫大的機緣。
奈何呀,旁人家都削尖腦袋往寶玉房里鉆,她成天就是那些小性兒,一身靈巧的性情盡往那歪路子上使力。
管七管八的,難不成她還想做什么管家娘子不成?如今她連內院里的伺候都不是了,這么說人家豈不是如同一腳踩進屎里頭,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母子倆走在去賈府的垂花廊下,見四下無人,賴尚榮聽了那晴雯的事跡,心頭當時就活泛了,心頭的熱意又騰騰地飄忽起來。
他小聲道:“二太太最不喜歡好顏色的丫頭在爺們兒身邊說長道短的,晴雯那般的好手藝,咱們不如順了二太太的意,帶回去算了,養在咱們家,也是個進項呢!”
打蛇打七寸,他當然知道自家爹娘對錢財的執著,原本料定此舉能說動母親。
奈何賴大家的不以為然道:“二太太放了晴雯的身契,她哪里還是咱們家的人?手藝雖好,卻不是咱們可以覬覦的了。更何況,若真鬧起來,說不得還要拉個頂罪的出去。”
昔年府上的珠大爺,那是生生被美貌姬妾掏空了身子,又兼日夜苦讀,這才一場風寒送了性命。
二太太心里苦啊,她不敢怨怪賈珠身子弱,只敢對那些美貌的女人咬牙切齒,安知如今關門閉戶的珠大奶奶,不是在避她的風頭呢?
她又想著,如今兒子外放的差事少不得要人做保,二太太的兄長剛升了九省統制,麾下定然是缺辦差的人選,她對著賴尚榮上下打量,又親手正了他的冠,這才道:
“我的哥兒,你且踏著爹娘為你鋪的路,大步往前走,咱們賴家的好日子,就都托在你身上了!”
卻不知,這一番陰差陽錯的,俱是在晴雯的打算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