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怕趙燈兒看不明她的態度,干脆直白道:“你同我一個小丫頭說這些話已是十分不妥,更何況此事我也不會幫你,多官夫妻兩個感情甚篤,別說是帶你去求晴雯,單我自己也不會去做那等喪心病狂的事,你且歇了這心思,另尋出路罷。”
想了想,又道:“實在不行,你找個機會去求一求鴛鴦姑娘或是平兒姑娘,她們站得高看得遠,眼界非常人可比,定能為你指條明路。”
趙燈兒如有眼瞧著幾分今走投無路的惶惶然,否則不至于慌不擇路的求到自己面前。
可太太奶奶們沒功夫管這樣的小事,更何況榮國府里的男人們是什么貨色,眾人心中都有數。
唯獨有地位的大丫鬟們,才會對遭遇這樣的桃色事件的丫鬟生出憐惜。這其中又數鴛鴦與平兒最甚,這倆人長了八百個心眼子還帶拐彎兒的。
尤其是平兒,天長日久的夾在賈璉與鳳姐兒之間,深諳周旋保全之道,素日又對下人多有寬和,定然不會吝嗇幫助。
云珠是真心在為她提出可行性建議。
誰知趙燈兒卻抬起眼簾,眼中平靜無波,但那眼神卻滿含陰鷙。她望著云珠道:“我常在府中供職,難得出門,倒也躲得過那賴家的無賴。可你這嫂嫂,須知那賴尚榮最喜婦人,只怕……”
聽趙燈兒說到這兒,云珠耳邊嗡的一聲,她不是什么無知少女,男人女人之間說破天去也就那些事兒。
前些日子焦大說嘴賴嬤嬤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又聯想起適才多官通紅的眼底,只怕真是如此人所說。
賴尚榮做了不好的事。
但眼下說得這么清楚,云珠莫名從中嗅道了一絲陰謀的味道:“你早就知道了?你為何不早說?你做了什么?”
隨即又想,這些話真真假假,回去找晴雯一對,不就清楚了嗎?
于是將人推開,“罷,我出來時間也許久了,該回去了,趙姑娘咱們就此別過,告辭。”
一溜小跑,索性趙燈兒沒有再追,云珠心頭松了口氣,正當她站在街角準備挑個糖葫蘆回去酬謝馬夫時,就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周家嫂子。”
好似是李奶奶的聲音。
“喲,這不是李大娘嘛,怎的,從前都是指名道姓的,今兒怎么也叫起嫂子來了?我可當不起這聲嫂子!”陰陽怪氣的,是周瑞家的沒錯了。
想起周瑞家的先頭踩黛玉的臉,故意拿剩下的宮花去給臊黛玉,只為給王夫人出一口氣。
原以為是捏了個又病又軟的嬌小姐,誰知叫黛玉當著賈寶玉同下人的面兒一頓叱責,留言四下傳開去,叫周瑞家的在內門子里好一陣沒臉,連王夫人都叫老太太敲打過兩回。
如今看來,這尖酸刻薄的性子倒是一點兒沒改。李奶奶到底是正經少爺的奶母子,若是素日有怨,對個兒時當沒見著也就是了,何至于特意損一遍。
云珠笑笑,拿著糖葫蘆正要離開,就聽周瑞家的道:“你們房里出這么多騷,叫太太也好沒臉面,如今又幫著賴家的整那些香的臭的,還約我出來做什么?可莫要叫我嫂子,丟不起這個臉!”
一聽賴家的,云珠來了興趣。
忙閃身鉆進胡同里,貼在那茶館的墻邊,想要知道下文。
她心知李奶奶如今已叫攆出了榮國府,雖不至于和以前那樣養尊處優,可該有的養老賈府應該不至于虧待她,怎么還勾上賴家的了?
李奶奶如今不再說什么自己是寶玉半個娘的陳年舊事,反而低聲下氣的,“周家嫂子說得是,是我老太太豬油蒙了心,有眼不識金鑲玉,糞坑里的臭石頭當個寶……”
臭石頭,是在說襲人?云珠憋著笑,好一陣子,李奶奶同襲人兩個同進同出的,十分交好的模樣,現在倒不見她們來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