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怕大張旗鼓的出宮叫人眼熱,于是私下用一錠金子托了出宮運水的小太監(jiān),叫他去賈府問一句今年收成如何,準(zhǔn)備以此推斷外頭的農(nóng)戶莊稼情況。
宮中錢財可收人心,更何況只是問一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小太監(jiān)樂不可支的拍著胸脯說保證將話傳到。只是宮中的使者悄然前往賈府時,府中正鬧得熱火朝天。
王熙鳳一聽老太太暈倒了,心下如火燒似的著急,不為別的,老太太若是一忽兒過去了,這府里頭還有誰管得住家中不著調(diào)的男人們呢?
如今乍聽了通報,更是扶額煩躁得揮揮手,毫不客氣地直言:“放他娘的屁!什么阿貓阿狗都敢說自己是天家的使者了,趕明兒我就去檄文里寫我是神仙下凡,也好名動天下!去!拿棍子去叫那勞什子使者,給我打哪兒來滾哪兒去!”
天使?
賈璉沒好氣地啐了一口,附和了一聲,對鳳姐兒的話表示贊同。
哼,哪回來不是提前打過招呼,然后大搖大擺的來,盆滿钚滿的走?還能這么悄無聲息的敲側(cè)門么?莫不是又是哪路窮親戚來借著幌子打秋風(fēng)來了。
來旺家的聽了,沒說什么,領(lǐng)了話頭親自跟著出去,準(zhǔn)備見見那“天家使者”。
二奶奶說大棍子打出去,那是氣話。
辦事的人真把事情辦得這樣粗糙,回頭出了事豈不是無處申冤?
打量著門前那面白無須的清瘦男子,雖生得纖細(xì)漂亮,眼瞧著倒是很有宮中使者的樣子。但那一身藏藍(lán)色舊綢袍子松垮垮的掛在身上,仿佛依稀能看見布料上的臟污。
實在是,不甚得體。
來旺家的斜睨一眼,心中有了計較,好整以暇地問:“你說你是大監(jiān),可有腰牌證物?須知我堂堂國公府,可不是隨便胡謅的地方!”
那小太監(jiān)一直都在微微笑著看著眾人,要不是一錠金子,他才懶得跑這一遭。再看來旺面上隱約嫌棄的樣子,忽然彎了彎嘴角,長身直立:
“看來貴府的茶水不好喝啊。”
小太監(jiān)整理了衣角,拒絕將腰牌給旁人看,畢竟他是送水的,又不是傳話的,要是叫人捉了話柄,公差路上辦私事,只怕那幾個大監(jiān)知道了自己要脫層皮!
扭捏了片刻,在來旺要出口攆人前,沒好氣地問了一句:“我身上也是有差事的,沒得非要喝府上的茶水。眼下我就直說了,是抱琴姑娘托我問句話,今年國公府的莊子收成如何。”
一聽抱琴姑娘,進(jìn)門的來旺停下了腳步,站在自己媳婦兒身旁,審視的目光在小太監(jiān)身上來回打量。
有道是先敬羅衣后敬人,這股勁兒在如今的賈府更是有無數(shù)擁躉。天家尊貴,貴妃娘娘又是守禮之人,哪里會胡亂派個使者過府?何況那臟兮兮的衣裳也不知道從何處尋來的,居然還知道抱琴的名字。
當(dāng)下,來旺緊緊盯著那小太監(jiān),片刻后跟著露出笑容,朝皇宮的方向做了個揖,客客氣氣道:“我們家抱琴姑娘如今在宮里頭,是在貴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家中營收如何,自有主家操心,您還請回罷。”
這個態(tài)度,雖然周全,語氣間卻十分有距離感。
“營收尚可?”小太監(jiān)問。
來旺不耐煩,心說我又不是管賬的,營收如何我怎么知道?又見著小太監(jiān)咄咄逼人的樣子,要不是瞧著外頭人來人往的,他真是會選了大棒子打出去!
“百年基業(yè),自然好得不得了。”說罷,拉著自家媳婦,啪地拂袖而去,留看門的婆子和那小太監(jiān)面面相覷。
小太監(jiān)張口結(jié)舌,嘿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