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抿唇,她時常在鋪子里忙碌,見過的人沒有一千也足八百了,一時想不起來那畫像的出處,這才沒敢說話。
眼下進了榮國府,府上還是一派安逸閑適的富貴安樂模樣,才放下了戒備,小聲道,“我怎么瞧著那畫像怪眼熟,是不是咱們在哪兒見過?”
云珠裝傻,“什么?”
芳官卻肯定道,“我記得,是那個潑皮。”
晴雯大怔,“那你剛才不說?”
“我也頭一回見那樣的兵士,我……我嚇到了。”芳官怯生生的,不由自主看向云珠,她親眼見師父從衣袖里掏出匕首來,莫不是……
云珠搖頭,“我覺得不像,就算真是,人那么多,咱們弱雞似的小孩兒,難不成傷得到一位少爺?”
她說得肯定,倒讓芳官愣了。
她們這等下人,日常里能不沾腥就不沾腥,自然不愿意同什么忠順王府家的少爺扯上干系,既然剛才沒說,那以后自然就要爛在肚子里。
畢竟那樣的人家,揮一揮衣袖就夠她們喝一壺了,哪里還會上趕著惹騷。
因為動刀的事,云珠這兩天不僅十分安分,連向來笑瞇瞇的臉上都添了幾分愁緒。
綺霰見了,便摸著她的頭問,“是不是叫昨日騷亂嚇到了?沒事的,東府的大爺已經摘出來了,和咱們府上更是沒關系,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別怕。”
“綺大姐姐,聽說忠順王府家的少爺到現在還沒醒。”兩府向來沒什么交情,府上的下人間自然極少說起對方的八卦,云珠這一問,倒叫綺霰呆了一晃。
“我也不知道。”這叫她怎么說呢?
傷到了下體這樣的葷話,綺霰可做不出來對著一個小娃娃說。
她帶著云珠往茶水房走,“我記得你生辰就在這幾日了,想要什么?咱們叫寶玉開庫房。”
這當然是一句玩笑話。
但丫鬟生辰,寶玉隨禮,在怡紅院中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她看了一眼綺霰,慎然道,“什么都好,咱們如今什么都不缺,倒叫我一時想不起來要什么了。”
銀子最好。
但她不好意思說,銀子在賈府里最上不得臺面,雖人人都愛,可真放在嘴上說,又要叫人背后說沒見識云云。
綺霰點頭應下,打趣她,“是,只太太說要放一些下人出府,正要開小庫房撿些打賞,想著為你一起帶出來了,你既然這么說……那可就我看著辦了啊。”
“放人出府?”云珠耳朵一立,瞧著綺霰的面色不做假,甚至還很有些鄭重,自是顧不上什么金子銀子的,直奔前程而去。
“咱們院子里,倒是沒提起這事兒。”綺霰將自己的猜測隱隱相告。
自襲人她們出去,這院中一應事務權利叫幾個大丫頭分而化之。王夫人屬意綺霰的老實妥帖,于是人事和財務的大頭都是綺霰在管,她能最早知道變動也是自然而然的。
只這驚雷一樣的消息落在云珠耳中,無異于裁員的苗頭初現端倪。
若是將榮國府看成一個公司,現在幾乎就是輸血的分公司已經相繼空殼,總公司雖還在如常經營,可財務上十分不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