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光明正大的扔變成了偷偷摸摸的扔。
胖子和張林嬉鬧一番,摘了幾個青棗子,又一人捧著兩個烤紅薯,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胡君榮在院子里看得好笑,給兩人添了一把甘草炒的南瓜籽,胖子樂得見牙不見眼,連連說著下次回禮,下次回禮。
下次一定,這樣的話除了在蓬花身上應(yīng)驗過,暫且還沒有誰能知道胖子的下次是什么時候。
“你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趙陸給胡家送了四個烤紅薯,出門時腳步一頓,問道。
胡君榮依言側(cè)耳,片刻后沉吟道:“是腳步聲吧?穆王爺帶來的兵陛下也犒賞了,約莫是這幾日啟程回原駐地去。”
“對了,明兒我也休沐,不過我要出門看診一趟,你去不去?”
胡夫人在堂屋里坐著剝紅薯皮,笑道:“人小六兒剛才說了要去巡田要去巡田,你老糊涂啦?”
“無妨,去哪兒看?我巡田改日也使得,主要是去看看廠子里怎么樣了,這兩天的賬本總是隔日送,去看看他們是不是有什么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保安隊長鬼刀大哥正氣凜然,又不是什么巨富家資,趙陸托付得很是自然。
畢竟流民不用開工資,只用管飯就行,一盞三年工作經(jīng)驗可分配福利分房名額,不怕大家不甩開膀子干。
京城居,大不易,房產(chǎn)是很多人心地最熱絡(luò)的夢。
趙陸亦然。
“說來是你的老熟人,以前賈府的二奶奶。”胡君榮當(dāng)然知道趙陸說要去巡田的事,但叫他一個人去對那位嘴強手腕硬的二奶奶,還真有些心顫。
賈赦滿門落得個流放的下場,王熙鳳有王子騰力保,終于盼來了她那一紙休書,本朝沒有合離的先例,但比起帶鐐銬發(fā)配,休書就休書吧。
“這些貴族太太奶奶們,胡叔務(wù)必忌諱下猛藥,她們嬌著呢。”趙陸三番五次的告誡,又一次提上嘴邊。
她現(xiàn)在算是領(lǐng)悟了那句:寧可治不好,也不得罪人的精髓。
交談幾句,趙陸斟酌回復(fù)道:“不曉得明日林魚會不會來尋我,我明兒告訴你準信。”
林魚次日當(dāng)然沒法子來尋她,京城突然戒嚴,別說林魚,連胡君榮約好的外診,都沒能赴約。
……
這日傍晚,欽天監(jiān)一頂小轎匆匆進了皇宮,一句太白金星現(xiàn),皇帝過生日的熱情瞬間灰飛煙滅。
當(dāng)年玄武門之變,史書上也是這么一句太白金星于白晝露面,至此,江山改弦更張……皇帝冒出一頭冷汗,他想名垂青史有錯嗎?籠絡(luò)各國為他趨勢有錯嗎?
這么想著,眼睛霍然睜開,桌案上僅僅一支蘸朱砂的狼毫傲然而立,恍惚間映出了那張金色的面具,隨即厲聲喝道:“來人!來人!太子呢,宣太子即刻進宮!”
保養(yǎng)得宜的面皮,再怎樣也扛不住歲月的侵蝕,圓瞪的雙眼撐出額頭上的溝壑,他喘著粗氣,連聲吩咐:“皇后在做什么?”
身邊的內(nèi)監(jiān)眸光一閃,躬身道:“往常這個時候,娘娘都在品鑒陛下賞賜的福壽膏。”
對這話,皇帝也不盡信,那福壽膏能侵人心智,皇后也是大家女,當(dāng)真這樣聽話?趁太子進宮還有些許時候,他起身,一撩龍袍,四方步便跨了出去。
“去看看皇后。”神情無悲無喜,仿佛剛才為太白金星現(xiàn)世而感到慌亂的不是他本人一般。
內(nèi)監(jiān)有條不紊的吩咐時刻等候的車輦。
此時,夏太監(jiān)借著夜色,倚在宮門處教訓(xùn)著徒子徒孫,但一股幽暗的龍涎香叫他的鼻翼微動,適才尖刻的嘴臉驀然變了模樣,對著面色慘白的小太監(jiān)吩咐道:“還不去稟告皇后娘娘,準備接駕?”
目光送著小太監(jiān)的身影,抬眼望去,那邊是建福宮的方向,他捏了捏腰包,心道一句可惜了的。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如今宮中盡是年老色衰之輩,陛下可是天子,如今也就皇后這條大腿,還能保他半世榮華了,可不能犯傻。
當(dāng)皇帝來到中宮,見到皇后時,滿屋子的云霧繚繞叫他抬起的腿又放下,此刻皇帝的心情已經(jīng)從逐漸平靜,剛才的驚懼與憤怒化作云煙,與周遭的濃霧一并消散,隨即變成了一份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