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刀警告似的轉身笑笑,反手推著趙陸往工坊外走,“你說的那個什么陶管,我請人燒了兩段,你看看能不能行?”
“我是沒說錯,有志不在年高,真真兒的。”莊頭訥訥感慨,“比咱們當年……”
“你給我閉嘴!”鬼刀霍然轉身,怒道,“太閑滾出去巡田,野豬打到了么?再霍霍兩回,你今年的例錢就扣完了!”
“好好好,”莊頭抬手做安撫狀,“我一會兒就滾了,要不是少東家邀我來,我還懶得來呢!”
趙陸年紀小,使起銀子來有一種不符合年紀的爽快,但正是因為年紀小,眾人叫她一聲少東家,倒也尋常。
見兩人明面上烏眼雞似的,但行事作風別有一番默契,趙陸雖八卦,但不好去刨根問底,便打圓場道:“不急不急,有個事兒要你們過眼,都留下來吃個午飯。”
說著,拿起陶管,就要往化糞池邊上走。顧不上莊頭和眾人的阻攔,趙陸自顧拔下了那個嵌在化糞池上的塞子,‘噗’地一聲,一股直沖天靈蓋的臭氣撲面而來,將眾人熏了個仰倒。
“太臭了太臭了,我說東家,你有什么事你告訴我,別親自……噦!”莊頭沒忍住,扭頭便跑出去,抱著一棵桃子樹吐了起來。
趙陸撇了他一眼,心道幸虧沒吃飯,不然都吐了多可惜?
鬼刀沒說話,但也認同的點點頭,捂著口鼻,示意蓬花去將人扶起來。這是盛放便溺的池子,雖然封了口,但夏日炎炎,靠近之后得味道還是十分刺激。
蓬花抿著嘴,趙陸在家畫了起碼半月的草稿,如今看那一地的陶管,她就知道是在做正事,哪里會聽別人的話去分她的心?
于是挪啊挪的,就挪到了趙陸身后,嚴嚴實實遮住了鬼刀的眼神。
“你不用吃驚。”趙陸起身,一抬眼就見到蓬花并不壯碩的身子,笑道:“這么熱的天,你去尋個傘來好不好?”
仿佛是看出了鬼刀心中所想,趙陸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看著不再噴臭氣的陶管,沉聲道:“糯米漿和白膏泥的密封性還是太弱,你這陶管在哪處燒的?粘土是咱們附近產的嗎?”
密封性太差,沼氣一點兒也存不住,還是要想辦法搞點‘水泥’才行。而制作水泥,石灰石易得,粘土卻是被那些燒窯的把持著,尋常人沒有門路,是極難搞到大量粘土的。
開礦?今兒開礦,明兒就是朝廷的死刑犯,趙陸膽子還沒有大到那種程度。
“他家有個堂房的侄子,在西山的窯里做學徒,這東西就是委托他那侄子弄的,你要粘土做什么?”燒窯可不是誰都能摻一腳的事兒,鬼刀生怕趙陸冒進,毀了眼前的一片大好形勢。
莊頭聽了,沒有理鬼刀,沉吟片刻后對著趙陸道:“東家,這事兒你得給我時間去打聽,現下倒是不好回復你。”
轉而問道,“這紅薯粉就是紅薯磨出來的,那它脹氣嗎?”畢竟紅薯是在是氣兒大,接著又轉過身,看了看將面粉翻面的工人,道:“勞駕,這東西與面粉價格相比,價格如何?”
工人詫異,隨即又訥訥搖頭,她們是做粗加工的,這個廠子優先招聘婦孺,其次是帶七歲以下幼兒的男人。對于每日供給一頓午飯,大家都感恩得不行,壓根兒不會去打聽和手上工作無關的事。
“紅薯粉和紅薯面條都是紅薯做的,你不會以為我挖了紅薯又去換麥子高粱吧?”趙陸聳聳肩,并不介意莊頭‘窺視’流水線上的秘密。
并親自抓了一把紅薯粉在手里,解釋道:“紅薯粉價格比麥面便宜一半,不過做成粉條之后,價格能比麥面貴兩成。”
她伸出兩根手指,十分自得,如今的生產力,小麥畝產五斗,還得是豐年。
而紅薯,便是京城今年這樣的天氣,也有六七百斤的畝產,趙三所在的金陵,風調雨順之下更是高產賽母豬。不過是因為精米白面更行銷,大家這才掛在小麥水稻上不放手罷了。
山區種高粱,就更是在為權貴階級的酒水服務。高粱口感粗糲且價賤,大戶人家只能想到釀酒。
而尋常人家種了稻子舍不得自己吃,通常是上了糧稅之后,若是還有結余,便會通通賣掉,然后換成價格低量更多的高粱麥子,如此度過年復一年的青黃不接。
可即便如此,遇上荒年,還是要賣兒鬻女才過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