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也當(dāng)沒看見。
氣數(shù)將盡的人家,就像一家快倒閉的企業(yè),每一天都會有新的幺蛾子。云珠唯恐自己被人連累了,因此叮囑得也很是盡心。
倒是芳官,聽完之后眼眶剎那紅了一半,想起干娘要錢的嘴臉,再對比這半路的師父。
因怕被笑話,撒嬌似的抱著云珠的胳膊,細(xì)聲細(xì)氣道:“師父放心,我就是與你說一說,出了這門我包管做個鋸嘴的葫蘆!”
“那最好不過了?!?/p>
云珠松了一口氣,連食欲都高漲幾分,稀里糊涂的將一整碗肉絲面都送下了肚。
兩人洗刷了餐具,正說要出門,就見芳官小心翼翼掏出一個油紙包,吐槽道,“這個也得你幫我收著,環(huán)少爺最愛在我們屋子里翻撿,也不知道哪里學(xué)來的脾性,見著好的就想要了去,真真煩人?!?/p>
云珠一愣,想起賈環(huán)那混不吝的模樣,忙點點頭,又問,“這是什么?”
“是薔薇硝,擦瘡擦腫用的,雖不是什么金貴物事,可到底是蕊官花了錢來的,要是叫人搜了去,我只怕心里恨死去了?!?/p>
這么看,賈環(huán)卻是挺討厭的,正經(jīng)八百的少爺,上丫鬟手上來打秋風(fēng),真是跟趙姨娘占便宜的德性一個樣兒。
云珠也不避諱芳官,起身將床底石板下的荷包翻出來,給芳官細(xì)數(shù)了她的財產(chǎn),嘻嘻哈哈的調(diào)侃著快賺錢,那塊磚底下總是放不滿,空落落的叫人心不安。
“你心里得有數(shù)兒,若哪天叫你干娘給你塞到夫家去,銀錢就是底氣。”
“師父你可真會掏我心窩子,我怎么會嫁人呢?府上這樣好,比以前在太妃那處還要自在,我可不想出去嫁人。”
“要是寶玉不要咱們了呢?”
芳官愣了一下,忽略了那句咱們,抿嘴道:“那我寧可鉸了頭發(fā)做姑子去,也不要跟那些臭男人在一處?!?/p>
“聽說去那些大庵里做比丘尼,也得先捐一筆功德錢呢?!比缱徴Z般的對話,最終的注角還是落在了攢錢上。
云珠如今懷揣著千兩‘巨富’,每一個新的太陽升起的早晨,這些銀錢都會更削弱一分她對未來的恐慌。
等到她傍晚上值時,低眉順眼的挑了針線在茶水間慢慢做著,等到綺霰說要帶她去看望二姑娘,順便送寶玉的添妝時,云珠有些猶豫。
綺霰溫和地拉著她的手,“你很快就九歲了,也該學(xué)著麝月她們一樣,在外頭替寶玉走動起來?!?/p>
替寶玉走動的丫鬟難道還不夠嗎?
見云珠一副油鹽不進(jìn)的樣子,綺霰低聲道,“難道等我出了門子,你還要去跟在麝月她們后頭?”
這是有意提攜自己了?云珠心頭嘶了一聲,升職加薪當(dāng)然是好事,但眼下這個時候……
她可以拒絕嗎?
更重要的是,“綺大姐姐要出門子?什么時候的事?”
眼瞧著靠山一個一個的跑了,云珠心頭難免揪起來,這么多善良的好姑娘,沒有一個是她的,沒有一個!
她神采萎靡,下意識去牽綺霰的手。
“怎么,舍不得我呀?”見著眼前垂頭喪氣的小丫頭,綺霰拍了拍手心上的小手,打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