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那個位置是為了自保,不要那個位置也是自保,急什么?
這世上將自己的位置看得透徹的人不多見,水頤是其中一個。
見太子笑得怡然,馮保自覺他心情好,便問,“難道咱們就這么在東宮呆著?”
太子點點頭,叫人將膳食撤下。
果真是心情好。
今日是個難得的雨天,淅淅瀝瀝的雨點砸在芭蕉上、屋檐下,有久旱逢甘霖的喜悅。也有賈家那位貴妃給他的驚喜,真是個聰明人,他想。
這局棋遠比他預(yù)想的要精彩,水頤抱著手,在窗前觀雨,就著馮保的話頭,他道,“不急,咱們陛下不喜歡旁人去他跟前搶。”
馮保忙說不敢,又好奇地問賢德妃膝下那小兒,當真三個月會喊皇爺爺?
聞所未聞。
此話水頤是信的,太上皇雖年老,卻自來耳聰目明,沒道理幫著一個過氣妃子打掩護。
更何況賈家如今什么情況?陛下早就覬覦多時了,國庫正等著他幾家來填呢,沒必要這個時候扶個賈妃起來。
如此,那小兒便真是聰慧絕頂。
可惜,是個女孩兒。但水頤依舊生了興趣,爽快的提著要求,“準備準備?本宮也好奇得緊。”
怎么說,他一個做兄長的,去瞧瞧妹妹,不過分吧?
延春閣再怎么門庭若市,也掩蓋不了它是個偏殿的事實。天色漸暗,小公主受不住一整日的逗樂,窩在奶嬤嬤的胸前沉沉睡去。
元春應(yīng)酬了一天,此時松懈下來長舒一口氣,從前尋常的生活如今變成一種負擔。要是社交時,她只需要聽不需要說就好了。
正絞著頭發(fā),宮苑里的老嬤嬤說小公主的腳丫兒大了一寸,叫抱琴過去看要不要做新鞋。
如此,就剩元春一人在殿中。
暑氣熏人,細薄的夏衫隱約襯出勻稱的線條來,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元春半靠在窗前想,這天氣可真奇怪,旱了這么久,雨卻只下半刻鐘。
雨后風(fēng)小,原來的燥熱又疊上一層濕熱,數(shù)不盡的水汽聚集在一起,水浪似的白霧一陣一陣往人身上撲……
她靠在窗前,忽見廊下出現(xiàn)個身影,那身形可不是宮中太監(jiān)宮女的模樣,直把元春唬得一愣,險些忍不住后退了。
“是誰?”
那身影無話,徑直上前,淺青色的袍子是東宮最愛的顏色,腰間掛著一枚玉玦,刀裁似的鬢角有一半掩蓋在面具之下,叫人看不清眉眼。
身量高腿就長,元春一恍神那人就到了面前,雖是隔窗對望,卻需要她抬頭才看得清人臉。元春不自覺攏了衣襟,后退一步,想了想,喚了一聲抱琴,上茶。
“太子殿下進宮,陛下可知?”這出入宮禁跟進后花園似的,元春心有計較,眼睛朝窗外望了望。
太子沒什么表示,朝偏殿望了望,“來瞧瞧靖和。”
“哦。”元春心說,那你也不該宮門落鑰時來呀,這么豪放的做派,像什么話。
見抱琴遲遲不來,元春自顧披了件衣裳,對于這位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太子爺來訪,感到分外頭疼。
她請安,對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