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此言一出,就像重癥監護室門口的家屬聽到靶向藥已經送到,你們的家人很快就能脫離危險一樣,激奮人心。
而其中最雀躍的就是趙姨娘和琥珀。趙姨娘是親娘,雀躍實屬正常,琥珀卻是為老太太而喜,老太太如今時常夢魘,最愛說的夢話就是:老爺,賈家就要絕嗣了,你得保佑……
看著一套套蒸酒的器具抬進廂房,眾人還暫時不知道古方的怪異,但見十來個下人一起砸蒜頭時,王夫人率先不淡定了。
“這?這是什么法子?從未聽過。”她本想說荒謬,可王、陳二位乃是太醫,是杏林大家,這樣的情形之下,只有自己荒謬的份兒。
王濟仁故作高深的搖搖頭,要她們稍安勿躁。
但內心卻也十分不淡定,說實話,他也覺得挺荒謬的。可這小丫頭手里出來個起死回生,叫胡君榮那個閉著眼睛下藥的莽人憑此入了院判的眼,原想著是叫他去金陵磨練一番,誰知道又入了知府大人的眼。
這可真是天生好命。
有了胡君榮的成功案例背書,王濟仁覺得這小丫頭身上還能榨出東西來,眼下甚至開始盤算起將她塞進哪個太醫門下學徒。
雖然眼下事情還沒了結,他也極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這些事情,但這誰忍得住啊!
就跟金子掉在路邊似的,誰見了誰不想撿回家。
葫蒜也就是大蒜頭,云珠看似是在給王濟仁打下手,實際上整個蒜香四溢的屋子里,眾人是隱隱聽命與云珠的指揮,這其中甚至包括了王濟仁。
搗碎的大蒜迅速放在燙手的水中靜置兩刻鐘,如此,便可加入萃過兩三遍的酒精,持續蒸餾制取,獲得一點點賈環生的希望。
沒有培養皿,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天剛蒙蒙亮時,參湯吊著的賈環用下了第一遍粗糙版的大蒜素,能不能看見效果,還是未可知的事。
不過云珠所在的廂房倒是空了下來,下人們都散了,只剩云珠還在看著工作中的蒸酒器。
“香臭香臭,原來香過頭了當真是臭,真難為你能在這兒坐一宿。”綺霰提著一個小食盒,推門進來,一眼就看見了火邊昏昏欲睡的云珠。
“綺大姐姐。”冬雪如云,還記得偏房丫鬟的好似就綺霰一人,食盒打開是一碗熱乎乎的羊肉白面湯,還散著溫吞吞的熱氣,勾得人食指大動,但她還是客套了一下,“真是給我的?”
只是聞不到香氣,鼻腔里滿是蒜臭味,整個人都好似腌透了,羊膻味完全被掩蓋,只綠蔥花粉肉片白面條,叫人魂牽夢繞。
綺霰伸出細白的手掌,微微捉在食盒的手柄上,哂道,“不是,我瞧著玉釧好久沒過去串門子了,來尋她吃個早膳,給我吧。”
“那可不行!”一等大丫鬟怎么開不起玩笑呢,云珠捏著筷子猛扒一口羊肉,宣示主權,并且討好道,“城中有一老漢,最擅長做金絲糖葫蘆,可惜生意太好,每每一大早就售空,下次我早早出門去排隊,必要給綺大姐姐獻上一份,報答這一飯之恩。”
“就你貧!”兩人你掐我我推你的,正鬧著,就聽門口有人說話。
“王大人請。”是陳太醫的聲音。
倆老頭兒進屋沒理會丫鬟,王濟仁路過云珠時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從隨身的藥箱里掏出一把竹管,小心翼翼地從新的蒸餾罐里舀出幾管子,“我要帶回去研究研究。”
“沒有用的。”見陳太醫在忙其他,云珠雙手抱胸,小聲道。
王濟仁身軀一頓,花白的胡子忍不住上翹,想著賈家那小子熱意消退,連脈象都穩健不少,心知此物有效,于是按捺住不耐問道,“為什么?”
“因為小魚吃蝦米,而蝦米吃蜉蝣,這葫蒜之中的‘蜉蝣’,是不能呼吸之活物,見了天,就全部死光光咯。”她攤手做無奈狀,將微生物比做蜉蝣,失活自然就是死亡。
死亡的東西,自來是沒什么價值的。
再說了,沒有顯微鏡,沒有溫度計,沒有凍干技術,大蒜素也沒辦法應用到大范圍的醫療救助之中去,王濟仁的如意算盤,暫時落空。
“不過我可以教你們。”云珠將王濟仁的心高高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