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園里的建筑依山傍水,怡紅院是難得的鬧中取靜,后罩房的角門上出去沒幾步就是溝渠,再往前走便是荷塘,那可走方向就多了,也不知這張婆子出來這么半天做什么去了。
她一向安分守己,住進來這么久都不曾夜游過園子,若不是知道此處是府內,放眼望去,只剩月華和幾處稀稀拉拉的燈火,瞧著和野地可沒什么不同。
比野地精致?
聽說大觀園徹夜燈火通明的時候,也就元妃省親那日,探春管家前那些主干道上還有燭火,如今隔個十來盞才亮一盞,昏黃的樣子還不如月光透亮。
“誰!”
“哎喲!”
“小云?你怎么出來了?”張婆子提著燈籠杵在云珠臉上,虛著眼睛打量后,見是熟人才放下心來,見她揉著腳腕,蒼老的臉上還有幾絲羞赧。
“原是張大娘,你可嚇我一跳!我看角門沒關,還當出什么事了,沒事兒吧?”
張婆子觍著臉將云珠扶起來,見她臉上不似旁人的盛氣凌人,想了想,便沒有再多說什么,一老一少攙扶著就要往怡紅院走。
“叫你多慮了,老婆子上了年紀覺淺,稍有點風吹草動就睡不著,只好出來瞧瞧……”
云珠狀似無意的攙扶在張婆子的衣袖上,借著一瘸一拐的腳,蹦蹦跳跳掩護之下,將袖里那張黃色的紙箋拂下來,哎喲一聲,跪坐在地上,鋪散開的裙擺剛好將箋紙蓋上。
“不成了張大娘,我腳好生痛,痛得走不動路,您能不能回去看看哪個姐姐在茶水間,可否來接我一回?”她皺起小臉,可憐兮兮的強顏歡笑道張婆子卻睜大了眼睛。
“那……那怎么辦呀姑娘,我那兒有幾貼三七膏,不若我回頭給您送來?這么晚了,我背你吧?”
老婆子說得語無倫次的,云珠更堅定了那書箋有貓膩。內院里識字的下人可不多,張婆子這種看門的就更是文盲里的文盲,搞不好自己的名字都認不得,她怎么會在袖中揣書箋?
如今坐下來隔得近了,更能聞到她袖中傳出來的陣陣墨水腥香,私相授受可是大忌,一個不好大家都要連坐的。
“無妨無妨,我心里有數,許是用不上膏藥,只是突然崴了,用不上力氣罷了,雖是就在門口,可我回寢屋去還遠著,哪能讓您背著?”
“欸……張大娘,您……能不能把燈籠留給我呀?這兒黑黢黢的,我……”我想借著燈籠看字,云珠心道。
張婆子擦擦手,忙道,“哎喲,行的行的,我們老婆子都是走慣了土路的,姑娘等我一會兒,啊。”
云珠心里為老婆子的老花眼點了個贊,她一回頭,便迫不及待掀開裙子將信箋掏出來。
幸而沒漿糊封口,否則還不好操作呢,借著昏黃的燭光,云珠一打開便一個絳紅色的香草荷包跌落在地,信上的內容更是看得人心驚肉跳。
天爺啊,云珠直愣愣將信箋按原痕跡折回來,左右環顧之下將信箋藏在身后的草叢底下。
信上不曾寫姓甚名誰,也沒說要給誰,可話中深意分明是往來已久。
先說父母已察覺你我之意,又道但姑娘未出閣,尚不得完成二人心愿。
還有相見和互贈香珠香囊的……
莫不是窺見了哪對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