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小紅面色如冰,“也不曉得是哪個殺千刀的,偷金偷銀偷什么不好!我爹說那什么趙全不趙缺的,已經(jīng)給老爺下了通牒,陛下震怒,覺得府上藐視皇威,若是夏至之前沒個說法,只怕秋后就要多個罪名了。”
皇帝不高興,玩一玩九族消消樂,也挺正常的。當(dāng)然,奴婢可不是九族,奴婢是物件兒,跟倉庫里的布匹糧食沒什么區(qū)別,要么跟著一起問斬,要么就是插草標(biāo)再賣一回。
“丟的什么啊?”御賜的物件,誰敢?guī)兔︿N贓啊,京兆尹都驚動了,肯定能找回來。趙陸心道,只是賈政以后在皇帝心里,估計(jì)不是個可以委以重任的臣子了。
不過本來也沒有被委以重任的機(jī)會了。
小紅挖苦兩句,說問這個還有什么用?但還是回了趙陸,“聽聞是鑲寶石水晶菡萏圖盆景。”
“……”趙陸滿腦子嗡嗡作響,眼前一片黑白雪花閃動,恍惚間只剩下一個念頭:誰懂,兜里揣著個燙手的山芋,幸虧沒把金絲抽出來融了,不然幾個九族夠砍?
小紅欲哭無淚,正要再罵幾句,一個人猛地?fù)涞剿媲肮蛳拢舨皇悄信袆e,那人幾乎就要抱上她的腿,二人低頭一看,竟是王夫人手底下的小廝!
小廝面上兩道殷紅,眼里含著淚花,哀求道:“蕓二奶奶,蕓二奶奶!求求你快回府救救我們寶二爺吧,他就要被老爺打死了!”
“誰救誰?”小紅抬腳欲踹,想了想又后退兩步,“太太和老爺在府中,我們算什么東西,你莫不是認(rèn)錯了人?”
“蕓二奶奶!”小廝手腳顫抖,淚水奪眶而出,說太太從林姑娘處回來,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只要眼下勸住寶玉不胡鬧,由林姑娘上表請罪,這禍端自然就可解了云云。
趙陸目瞪口呆,心道這又是什么操作?不過還是輕聲道:“你還是回去走個過場,既然能來找你,說明人都找遍了,搞不好闔族都要到場的,你回吧,我也要出城去了。”
聽到事情可解,小紅也不做多留,叫趙陸自己選籃子點(diǎn)心帶回去,便提裙揚(yáng)長而去。
這叫什么事兒啊。
趙陸將面前的茶水喝盡,起身荷包遞給看店的小二,彈彈衣擺,笑道:“回頭將這荷包給你家奶奶,就說是利息就行。哦,點(diǎn)心就不必給我裝了,我還有旁的事要辦,不方便帶這些個。”
糖油混合物的點(diǎn)心比糧食還要金貴,趙陸不想占這個便宜。
下晌的日頭還有些盛,她在頭上蓋了個竹笠,悠哉悠哉走著,胡君榮要回太醫(yī)院送工作志,她被安排了買些油麻針線的日用品回去給胡夫人,眼下正要往繡房去呢。
“喲,這不是云珠嘛?現(xiàn)下在哪兒高就呢?”眼前陰陽怪氣的李奶奶已有三二載不曾見過,瞧著是頭發(fā)花白得比以前更多。
但面皮還是一如既往的刻薄,言語刁鉆之相,比之當(dāng)年叱罵晴雯她們還要丑陋,見趙陸不理她,又道:
“怎么,不認(rèn)得我了呀?襲人那個賤蹄子是我抬舉起來的,你是她抬的,如今瞧著,不顧我的寶玉,也不顧我,嗚嗚嗚,一個個都是忘了本的小娼婦兒,”
趙陸唇邊溢出一絲微笑,覺得這老太太可能是有點(diǎn)精神不正常了,于是當(dāng)場刻薄了回去,“原是李奶奶,瞧我,寶玉已不吃奶許多年,我們都記不住人了。”
這老婆子最引以為傲的事,就是做了賈寶玉幾年的奶媽,耀武揚(yáng)威的沒少在絳蕓軒里作妖,細(xì)想起來,自己還有一錢銀子進(jìn)了她的腰包呢!
多風(fēng)光的人物兒?因此后頭被趕出去,自然而然就成了她的心結(jié),趙陸這話算是戳到了對方心窩子,若不是顧忌人來人往,恐怕要當(dāng)街跳腳辱罵起來。
還是太要臉了,趙陸心想,便追上去又刺了兩句:“唉,都說奶娘半個媽,不曉得陛下降罪時,您跑不跑得掉。”
正說著,就見轉(zhuǎn)角處一輛驢車悠哉而來,打車頭上坐的不是賴尚榮又是誰?李奶奶見狀,哭天搶地的,頓時就要沖上去,嘴里還喃喃含著什么大爺給我做主云云。
趙陸嘶了一聲,心道今日真是諸事不宜,什么冤家聚首。
正想往人群里溜,但想起因?yàn)橘嚿袠s磕斷的門牙,她摸了摸腰間的荷包,覺得收點(diǎn)兒利息也挺好的。